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少了的两叠纸钱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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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家,是数百年来,镇上唯一的一户大户人家,良田不下百顷,良屋不下百座,各房贤妻美妾加起来,不下百人,但到了花良老太爷这一辈,人丁就开始疏散起来,一半的房屋,都因某种不明的原因空了起来,由于长时间没有人住,房间有缝隙日益增多,午夜时分,夜风顺着这些窗缝游走,发出了如厉鬼一般的哭嚎,就像是那些枉死的冤魂,不得超生,听得花老大爷身上一阵阵,凉嗖嗖的。

“月儿,给我拿条被子。”刚说完,花老太爷就后悔了,怎么会想起叫这个名字?月儿七天前,就走了的,是他亲眼看着,被大太太活活烧死的,他一辈子也忘不了,月儿那闭月羞花的容貌,在瞬间化为乌有,一阵他从没听过的哀号,使他如今回想起来,都寒倒立,月儿被烧着后,并没有像以往那些人一样,叫了几声就没气了,而是喊了一刻钟,那些烧死她的人,拿着火把,围成了一个圈,最后,大火烧断了绳子,烧光了她所有的衣服,月儿,终于解脱了,她一步步地走向大太太,每走一步,那些烧化了的人油就落在地上,发出了蓝色的火苗,噼哩啪啦的响着,而月儿这时,不哭反笑,:“大太太,你不是一直喜欢我的容貌吗?你不是一直在背后叫我狐狸吗?现在就让我抱抱你吧,让你看清楚我,哈哈。”那些平时心狠手辣的家丁,这时,也心惊胆颤地往后退着,还是大太太反应的最快,平时那张死一样苍白的脸上,因为惊吓,有了一丝红润,僵硬的嘴里,撬出两个字:“快跑。”那四个抬着她的人,飞步跑去,而后面的人,这时才反应过来,乱棍将月儿往死里打,月儿被烧得残缺不全的身体,最后还叨唠着:“我要回来的,我要回来的,我要回来的,我要回来的我要回来的……”直到烧得只剩月儿那雪白的骨头,大家的棍子才停了下来。而骨头最后也被大太太,挫成碎末,洒在田间地头了。

自己怎么会在月儿的头七想起这个名字?花老太爷更觉得有些冷了。一定是前夜喝了点酒,没事的。花老太爷自慰道。可一条花被,却横生生地出现在他旁边,他闻到一股月儿身上特有的桂花香,那是一种只有月儿才有的体香,他还记得第一次和月儿同房时,也是被这种香味迷得不行了。一声细若游丝的呼唤:“老爷,您要的被子。”花老太爷不敢向上瞅,眼光斜斜地瞅向下后方,只见一双绣着荷花的绿鞋子,在月光下,散发着神秘而诡异的光,一步,一步地向自己走来,那细而小的脚,如若握在手中,一定是艳福无边。一向悦女无数的花良,不用看脸,便知,这是一个美女无疑。他顺着脚向上看,却见那白色的盈盈裙摆,随着夜风舞动,纤若游柳,更显得销魂蚀骨。柳腰旁一抹如雾的黑气。等等,为什么会多出一片黑?花良老太爷,心里惊了一下,但他随即明白了,这是女人的长发,并没有像正常人那样或盘或编,而是全部都垂下来,一直垂到腰际。随着主人一摇一摆地走动,有节奏地来回晃动。花良老太爷此刻,不能发出一丁点的声音,看不清主人的样貌如何,但那一双细若无骨、白若莲藕的手,却让他感到那样的熟悉。“老爷,离开了你这么多天,你不是一直念叨着我吗?那月儿就回来看你了。”说完,声音的主人抬起了头,那一头黑发下,露出了一张雪白如纸的脸,无可挑剔的白脸上,露着两个黑黑的大洞,一双瞳子已被人挖走,红艳的血水顺着黑洞流出,瞬间,脸上血流成河。

“不要,月儿,不是我干的,有什么事找大太太去吧,我想过救你,但是没有办法,冤有头,债有主,谁把你害死,你就找谁去吧。”花老太爷说道。

“哈哈,哈哈,”月儿那张红唇开启,但里面那些如珠贝般的牙齿已经没了,一个黑洞里发出发如那晚的笑声。花老太爷再也承受不了,昏死过去。远远的,新调到老太爷房里的嫣红姑,只看到花老太爷无缘无故地对着空气乱抓乱喊,随即昏死过去,旁叫了起老爷,放下手中的活,赶了过去。

嫣红又推又捶,把老爷弄醒,可谁知花老太爷看到自己,像见了鬼一样,说道:“不是我害死你的,你快走吧,不是我害死你的,你该找谁找谁去,不是我害死你的,都是大太太那个贼婆,不是我害死你的,不是我害死你的,不是我害死你的,不是我害死你的……”嫣红马上去找其他丫头通知大太太,而花老太爷,就这样,重复着最后一句话,在公鸡打鸣前,魂飞魄散了。

一时间,花府大院哭成一片。大太太哭得最凶,她多年前落下的病,只能坐在四个人抬着的藤椅上,身子病歪歪地斜靠在上面,但任凭别人怎么想,也无法想像到,像她这样一个活着都成困难的人,是什么力量,让她发出了如杀猪般的嚎叫?那又尖又刺的声音,震得众人的耳膜嗡嗡直响,但大家还是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她一个人表演,直到她哭累了,才悠悠地道;“花老太爷走了,这倘大的花家,留给我一个寡妇,可如何是好啊?你们一定要尽心帮我才好啊。”

“放心吧,大,”最前面的大少爷说道:“儿子一定帮您,把您像亲一样待。有什么用得着儿子的地方,大您尽管说便是,但目前最要紧的事,就是把爹爹送走。”说完,这个年轻人,恭顺地立在一旁,不再多话。由于大太太没有孩子,二太太生的儿子,就被称为大少爷,由于在大宅里长期的生活,养成了他年纪轻轻就喜怒不行于色的城府。听到大少爷合体的回答,大太太满意地点了点头,接着道:“我家那边的表哥,这几天会过来帮我,直到打点完所有的事,再离开,玉华,出来吧。”一个眉清目秀的中年人,从后面走出来。“大家见见吧,以后有什么事,我不便出面的,都会叫玉华表哥去办。你们,就叫他华少爷吧。”玉华向众人微微作揖,但在恭敬的姿势里,却有着一股不易让人查觉的傲气。旁边的大少爷,唇边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。管家王三走出来,看着已经是十六的月亮,心中暗叹道:果然是个多事之秋啊。

花良老太爷的棺枢,静静地放在大堂,蓝色的寿衣上,绣着黑色的“寿”字,那一个个字,仿佛是黑夜中,一张张大张的口,一双白色的蜡烛在他的头上,扑哧、扑——哧一短一长地响着,白色的灵道帆,静地像一个幽灵般地守卫着他的主人。一双干枯地双手,抱在一起,平平地放在花老太爷的胸前。今夜守灵的,自然是二姨生的大少爷,多年前,二姨生下大少爷不久,就病死了,大少爷与其说是这个府里的一个爷,还不如说更像是一个弃儿,老太爷平日里最喜欢的就是溜连于花街柳巷,并从里面挖出一个个自认为绝色的女子,娶到家后,就像璧画一样地摆着,不再碰一下。二姨算是幸运的,在新婚的当晚,便怀上了大少爷,否则,那些姨孤零零地守着空房,这下半生又如何过啊?正因为有了大少爷,她的一生,才在最后的关头,充满了笑语,只是,那笑声未免太短了些,短到,大少爷还没有来得及叫她一声。大少爷,小名叫柳儿,因为二姨生前有一副杨柳细腰,所以老太爷总叫她翠柳,那翠柳的儿子,自然就是柳儿了,柳儿和花老太爷的关系,也像是才和主子的关系,对于花老太爷来说,柳儿是情欲的副产品,他的提前到来,破坏了他的一件享乐用品,所以,虽说是他的孩子,他却从没有抱过他,亲过他,他这辈子,只亲过女人,抱过女人。柳儿在他父亲的灵前,一张张地烧着纸,盆里泛起的红光,把他的白脸照得有些红润,但那红润,却像是要滴出血来一样。大少爷的影子,也在火光下,一下长,一下短地,似乎在跟着主人玩捉迷藏。这影子一下长,一下短地,突然间,不再变化,而大少爷的手,也不再往盆里填纸,那火苗,渐渐地变小,最后,只剩一点蓝色的火焰,有气无力地在盆里打了个旋,就消失了,空气中,不知什么时候,似乎多了一个人,一点点地向着花老太爷的棺枢前靠近,靠近。柳儿,没有转身,他只是知道,在他转身的一瞬间,他将看到最恐怖的一幕,他沉泌在恐惧之中,细若蝼蚁的脚步声,一下下地走进他,一双冰凉的手,突然间,摸在了他的脸上,这是一双男人的手,枯干而有力,而且如蛇般地冷嗖嗖地在大少爷的脸上游走。而花老太爷的手,也在一瞬间从棺材里伸出,皮肤上映着蓝光,像鹰爪一样,刺得人不敢再看。柳儿仿佛看到自己的亲生父亲正一点点地从棺材里坐起,越起越高,越起越高,似乎能渐渐地看到父亲那同样闪着死人蓝光的脸,要对自己笑,那一排排曾经雪白的牙齿,也冒出了蓝光,如一从地狱里重回的厉鬼,离自己越来越近,再也承受不住,晕了过去。

第二天,是嫣红,先发现在老太爷棺材前晕死过去的大少爷,还未来得及叫醒他,就看到已死去多时的老太爷,从棺材里坐了起来,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她,已经发青的皮肤,却流露出一丝暧昧的表情,就像花老太爷刚看到她的那天的表情,嫣红向门外退去,眼睛却无法从那具体前移开,就这样,嫣红在花老太爷的注视下,离开了大堂,紧接着,撕心裂肺的叫声,充斥着花府大院,各院的姨,丫头赶过来,也都被这诡异的情景吓到,还是王三管家见多识广,说道:“大少爷一定是被什么东西惊到了,拿碗凉水来。”旁边的人赶紧递过一碗凉水,王三管家咬破自己的中指,一股殷红的鲜血箭一样的射向水中,一碗清水,瞬间变成了一碗血水,只见王三管家念念有词的围着大少爷走了一圈,最后,把水含在嘴里,向大少爷喷去,只见大少爷慢慢地起身,发现天已大亮,一堆姨、婆子围着自己,马上不好意思起来,可当他把眼睛转向棺材时,发现花老太爷已经坐起,一切都和昨晚的一样,惊呼一声,在众人的追问下,把昨晚发生的事讲了一遍,但独独省去了有人摸他的脸那一段,因为他不敢肯定这是不是幻觉,没有把握的事,最好还是不要说,却不曾想到,这段无心的隐藏,最后救了他一命。

王三表情凝重地说:“老太爷似乎有什么没了的心愿,不愿意走,大家快想一想。”

大太太病秧秧地说:“还能有什么没了的心愿?还不是舍不得那些美妾,都六十多岁的人了,还那么放不下。”

“不对,”一向恭敬的王三打断了大太太的话,道:“老太爷生前,最喜欢的是女人,没错,但有没有人想过,老太爷去得,有点太怪了。”说完,他那双鼠目一样的眼睛,发出了一道寒光,射向那晚服待老爷的嫣红。嫣红脸色大变,说道:“我已经把知道的都说了,真的不关我事。”话未完,已经哭了。旁边的一众丫头,没人敢劝,纷纷怕惹火上身。王三又问道:“你再想想,老爷去的那晚,还说过什么,做过什么没有?”嫣红停止了哭泣,说道:“他,他只说,不是我害死你,不是我害死你,谁害你,你就找谁去吧。”“你再想想,”王三走进嫣红一步。“哦,在这之前,他还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,只是,只是当时觉得太煞风景,而且,大太太说不许提那个人的名字。”嫣红的声音越来越小,以至于到后来,细若蝇蚁,但还是如晴天霹雳般地打进了每个人的心里。“说。”大太太此刻来了神。

“是,”嫣红说道:“老太爷在这之前,说了句:‘月儿,给我拿条被子,只是当时的气氛,太过诡异,我以为是幻觉,而且,只有我一个人听到,所以,才不敢说出来,而且,大太太也说过,以后花家若是有人敢提这个人的名字,就乱棍打死,我才没说。”嫣红穿着一身入成新的夹袄,是月儿从前服待老太爷时穿的,只是,嫣红现在楚楚可怜,缩成一的样子,像及了以前月儿被卖进花家大院的神情,大少爷,心里不由一动。众人不由得回忆起八天前的那个夜晚。

大太太拿着一封密名信,招集了全家的壮丁,说是要抓。半夜三更,人们从被窝里爬起来,本来怨声载道,但一听到“抓”这两个字,马上一声没有,兴奋地摩拳擦掌,因为通的人一旦被抓到,男人被饿狗咬死,活活地吃掉,而女人,则被当场烧死。他们按照所指名的路线,果然看到了一对男女深情相拥,可是,那男人却一闪不见了,女人当场被抓住。人们的耳边至今还回荡着:“我要回来的,我要回来的,我要回来的我要回来的”难道,真的有恶鬼复仇这件事?斗大的太,照在众人的身上,他们却感受不到暖。

“查查看,老爷身边可少了什么东西。”管家王三道。

几个胆大的家丁互相壮着胆,走近已经半坐着的花老太爷,花老太爷,双手,不知何时,已经由曲着的鹰爪变成了平伸向前,一双僵硬多时的胳膊,像有人用线牵着一样,直直地横在半空中。

依照当地的欲,死人的头,不是枕枕头,而是枕着五叠纸钱,老太爷的身体这时已经有腐臭的味道,一个家丁,捏着鼻子,向棺材里瞅去,只见,昨晚还并排放着的五叠线,现在,只剩下三叠,家丁敢紧把这个事情向管家及大太太报告。

“不好,”管家说道:“老太爷死的那日是八月十五,人间与鬼界的门户大开,死的鬼力量会很大。记得我小时候,家里也有过死人枕的纸钱丢失的情况,听老人说,丢了几叠纸钱,死人就会回来,找到那几个生前负他的人,直到把那些负过他的人全部带走,才可以消失。果然,家里的人,不几日也死了几个,和丢失的纸钱数目一样。老太爷枕的纸钱丢了两叠,也就是说这家里面,老太爷会带走两个人,才会平安。王三不才,所学一点皮,愿为花府尽力。”说罢,向着大太太跪了下去。这一切的事情来得太突然,凭着她对王管家多年的了解,这个人是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,说不定,他只是想在这个时候领功而已,既然这样,不如成全了他,于是说道:“好吧,王三,这件事由你去办。”王三招来家丁,吩咐一般,众人散去。

夜,静得出奇,停放花老太爷棺材的庭院里,巨大的芭蕉叶,一闪一闪地摇着,那是花良生前的最,他总是说,女人如花,可最美的,还是美人蕉,高贵而不失风情,举手投足间,欲擒故纵,欲拒还迎的功夫真是到家了。花良有时候,喜欢盯着美人蕉发呆,而且一坐就是一上午,就像现在,一身蓝色寿衣的老太爷还是平坐在棺材里,苍白中露出几许斑的双臂向前伸着,目光中带着暧昧的笑。而他的笑眼,正对着窗外的那棵美人蕉。笑什么,也许只有他自己知道。美人蕉的叶子哗啦哗啦地响着,弄得人心里痒痒的。

午夜,慢慢地近了。总管王三带着一众家丁,在花老太爷的棺材前,摆了一张桌子,上面铺上了黄色的绸缎,开始做法,王三拿着一把不知名的东西,向四处扬洒,由于王三总管吩咐,所有人不许带火把,省得惊扰了老太爷的魂,老太爷就永不超生了,所以,每个人的脸上,都映着蓝映映的,森林的鬼光,胆小的家丁,腿打着颤地向内屋挪,每近一步,都做好掉头跑掉的的准备。红木的桌椅,一切都按着老太爷生前的喜摆放着,而多出的那唯一的一样家具——红木棺材,摆在他们的中间,老太爷半坐着,似乎对这种摆设很满意,因为到此刻,他,还是他们的主人,这些桌椅虽不能说话,但也如老太爷活着时,那些听话的仆一样,低眉顺目地恭敬着他们的主人,只要老太爷一声令下,这些桌椅仿佛就会长出牙来,追着这群非法的闯入者咬。夜,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又长又黑,就像黑暗中站着的鬼魂,长魂灯,一亮一暗地闪着,王三手里的东西,无意间,撒到了灯苗上,只听“滋”的一声,老太爷的头,似乎动了一下,而家丁们,大气也不敢喘,生怕一不小心,成为老太爷的目标。老太爷那双死鱼般的眼睛,如流水般地从那些昔日服待他的家丁们的脸上一一扫过,最后,在王三的脸上停下,一双乌黑的唇,突然露出了笑容,雪白的牙,不知何时,暴长了两寸,“啊——”了一声,老太爷的喉咙动了一下,仿佛是从地府里跑出的调调,人们不襟往后退了一步,离老太爷最近的王三,被老太爷一把抓住,一口咬掉了半只耳朵,鲜血顺着王三的头流了下来,老太爷开心极了,一口接一口地咬了下去,白色的脑浆流了出来,王三的一只眼球也咔嘣一声,被老太爷咬成了两半,一个家丁当场,便被吓得尿湿了裤子。“啊,啊……”的惨叫声,充斥着花府大院。“来人啊,老太爷诈了。”大家狂喊着,向四外散去。

去年入花家的福六,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堵墙,会走的墙,会移动的墙,硬邦的墙,突然生出两只长手,向自己的身体扑来,“不要啊,我,我什么都没做,我上有六十岁的老母,下有三岁没断的孩儿,求鬼神大爷,大人有大量,放过小人吧。”说完,福六,朝着那堵墙跪了下去,那墙里长出来的手,将他扶起,居然跟福六说起话来。“小六子,我是玉华少爷,你醒醒啊。”福六回过神来,可不?这不是白天大太太吩咐过的玉华少爷吗?忙起身,有一句没一句地把刚才的事学了一遍,玉华不信邪,道:“这世上哪有什么鬼,表姐没读过什么书,才会这么想,还有你们这群鱼木脑袋的人,走,跟我去看看。”

“华,华少爷,你,你打死我,我也不敢去了,求求您,开开恩,放过我吧。”福六一下子跪下死死抱住玉华少爷的腿。

“嗨,算了吧,我就自己去吧。”玉华挣脱了福六。

“少爷,”福六觉得自己有些不仗义,对玉华欲言又止。

“什么事?”玉华停住脚步,问道:“你不是又想和我一起去吧。”

“不,不是。”福六连忙摆手,道:“你,多多不心吧。”说完,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黑暗中。

玉华顺手从地上捡起一根枯树枝,向老太爷的灵堂走去,灵堂里的人,早就跑得一个不剩了。

月光下,大大的一个个血红的“死”字,清楚地印在地上,一个个地排着,就像人的脚印。玉华的腿有些打颤,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走下去,棺材内,老太爷的体,早已不见了,而在屋外,有两个叠在一起的人影,一闪,玉华向上望去,只见到老太爷那穿着寿衣的体,一蹦一蹦的远去,大屋内,跳那咚咚的声音,颤得玉华耳膜发响,他睁着眼睛,知道,今晚,又是一个不眠夜了。

对于老太爷体的失踪,大太太没有过多的担心,而实际上,她也是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力气担心,花家那富可敌国的财富,是大太太多年来放不下的,她知道,老爷的爷,不止帐本上的那点,那,只是做给外人看的,而那“点”给外人看的帐目,却足以让大多数人眼红。

大太太的身体仿佛一天之内,好了很多,她拿出老太爷临走时,留下的钥匙,颤颤悠悠的打开了那巨大的保险柜,柜子里,放着厚厚的一叠叠银票,帐本,各种珠宝玉器,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,但对这些,大太太早就见怪不怪了,她拿起钥匙,走到一个檀香盒子前,停住了,她不止一次地见到花老太爷于黄昏后,不断地抚着这个盒子,仿佛那是一个令人着迷的少女,以花良的财富,是不可能为了一个盒子如此着迷的,那么这个盒子里藏的到底是什么东西?大太太的眼中闪出了金光,花良,你终于没能熬过我,那么,这个盒子,现在是我的了。大太太的脸上露出胜利者的笑容。她把盒子拿出来,放到腿上,却突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腿上直升上来。那是一种令人胆颤心惊的寒意,但人类的好奇心永远大于恐惧心,所以,大太太还是最终拿着钥匙,把盒子打开了,盒子里,还是一个盒子,只不过,更小,理致。雪白晶莹的玉石上,油汪汪地生着绿光。大太太的身后,一个人影,由淡到浓,慢慢地浮现。一双雪白的手,伸向了大太太的脖子。

大太太没有回头,试探地问道:“玉华,是你吗?”

背后传来“噢”的一声。大太太的心,放下了。

“表妹,怎么不叫表哥过来一起看呢?”玉华酸酸的问道。

大太太自认为理亏,道:“不是怕你睡着了吗?既然来了,就一起看吧。”

于是,两个人,一同用手摸着那只白玉盒子,四只手,一起打开了盒子,盒子里,是一张地图。画着花府的地形,而地老太爷的门前,画了一个红叉。这两人的表情,有些异常,没想到,花家巨大的财富,这么快就得到了,他们不顾夜色,一个盒着一把铲子,找到了地图上的位置。

美人焦,地图上划红叉的地方,竟然是花老太爷最喜欢注视的美人焦。美人焦巨大的叶子哗哗作响。大太太的心,有些的,仿佛花老太爷还像生前一样,坐在屋子里,静静地瞅着美人焦微笑。

“表妹,你愣什么?”玉华一脸的不屑,既然想要得到财富,那就得付出代价,就像他不惜与面黄肌瘦,如人干一样的表妹大太太上一样,大太太的身体在人前不好,可是,一转身,却如狼似虎。

他拿着铲子,眼中闪着狼一样的光,只要花家的巨额财富到手,就找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,远走高飞,这么多年了,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,是时候该扬眉吐气了。由于昨天花老太爷诈,这个院子里,没有人敢来,这就给自己留下了一个好机会,只要取得宝藏,那就可以把大太太顺手解决掉,再假手于花老太爷。反正大家都相信,管家王三临走前说的,少了两叠纸钱,就会再死掉两个人的鬼话。王三加上大太太,人数也够了。没想到,一切进行得如此顺利。玉华红润的唇,扬起一丝不注意的笑。月光下,大太太看着年轻时就一直迷恋的玉华表哥,心底升起一丝骨耸然的感觉,曾经年少青春的她,为了花家的财富,与深的表哥离别,这么多年了,为了在花府生存下去,她每时每刻都不敢放松警惕,每一个新娶进门的姨太太,都是她的对手,可自从对付完二姨太之后,她发现,老爷似乎对所有的女人都不感趣,只是收藏,收藏,再收藏,像收藏古董一样的嗜好,既然如此,她就放心多了,可是多年来无子,却是她的心痛,好在,大少爷把她当亲一样待,她对大少爷,偶尔,也会有一丝母,但,只是偶尔,只要看到花家的财富,她就会忘掉一切,就像现在,玉华表哥,已经把美人焦拦腰折断,美丽的叶子,再也不会作响了,如死一样,悲哀地躺在月光下。玉华疯了一样地,把美人焦的根拉出,一串串白浆,像人的脑浆一样,点点出,混着深层泥土的腥味,那味道,就像是体腐朽的味道,臭臭的,像粪便里,涌进了一条死鱼。

大太太有些受不了这些味道,难道宝藏的入口都是这么的臭腥法吗?她拿出一条翠绿的绢子,捂住了鼻口。玉华这时的嗅觉仿佛失灵了一般。他一铲一铲地向下挖着,终于,铲子停住了,硬邦的东西,却使劲一铲能断开,这是什么东西?为了避免铲下的东西铲子的外力破坏,玉华把铲扔到一边,用他那十指尖尖的指甲,向下挖着。突然,大太太尖叫一声,玉华回头斥道:“你们女人家,胆子就是小,早知道就叫你回去了。”

只见大太太的脸色霎白,翠绿的绢子,却捂不住那画了血红的嘴,涂了眼影的眼睛,写满了惊恐,好像是看到了最熟悉的东西,却因为那样东西有了变化,而不相信。玉华有些疑问地顺着大太太的目光瞅去。

挖开的泥土里,不知是什么时候,一双手已经伸了出来,那双手的十指成鹰状,又尖又长,指尖已经变成了青紫色,手后,有的地方白骨已经露了出来,这双手的主人,就在这片土地的下面,而把他们释放出来的,正是现在已经连喊都喊不出来的玉华少爷。玉华仿佛看到花老太爷正从自己挖开的土里,挣扎着,一点一点地要坐起来,土里的蓝色寿衣,已经不复当时的鲜亮,一条条黑边,从寿衣底下慢慢涌上。

一双女人的小脚,从门里走了出来,越走越近,不,确切地说,是跳了过来,每跳一步,都有“扑通”、“扑通”的声音,回荡地院子内,苗条的身体,被裹在雪白的衣服里,长长的黑发,看不清脸,一步一步地向着瘫在地上的玉华,和不能动的大太太走去。

又尖又刺的声音响起:“大太太,我们又见面了,什么叫男盗女娼?什么叫贼喊捉贼?哈哈,哈哈,我说过,我会来找你的,我一个人在下面好冷,好寂寞。”长长的黑发,垂坠在大太太的脸上,大太太想起了被自己诬陷的月儿,跪在地上,说道:“月儿,是我不对,是我伙同表哥,让大家看到你正好和男人相拥的一幕,我知道你死得冤,我知道我错了,你原谅我吧。”月儿又把身体转向地上的玉华,一步一步地跳了过来,幽幽的声音传入玉华的耳膜:“玉华少爷,你不是说到后院有事吗?你为什么突然抱住我?你是不是喜欢我啊?那就让我抱抱你吧。哈哈,哈哈……”说完,月儿的双臂突然暴长,将玉华少爷,死死地缠住,一张没有五官的脸,向着玉华少爷的脸,慢慢地凑过来。

那雪白的脸,突然间,出现了三个黑洞,位置分别是眼睛和嘴,森的笑声,从嘴里的黑洞传出来。玉华少爷,只觉得有一种东西,正在离开自己的身体,慢慢、慢慢的,身体越来越轻,临了,他,看到那个叫月儿的女孩,正在牡丹花众中,对自己微笑着道:“玉华少爷,找我有事吗?”

翌日,人们在花老太爷的院子里,发现了冻僵的大太太和僵硬的玉华少爷,玉华少爷带着唇边的一抹微笑,永远地离开了,而大太太,却披头散发地站在玉华少爷的旁边,呼吸还在,只是人却怎么也叫不醒,一双大大的眼睛,盯着土中被挖出一半的体。

“福六,去把老爷的首挖出来。”三姨太碧蓝说道。碧蓝是花良继二姨太死去后,又娶的一房姨太太,也已年过四十,但风姿尤存。一双细长的狐媚眼,曾经被大太太视为眼中钉,也因此,黯淡了多年,如今,老爷死了,大太太傻了,而全家也就数她的辈份大了,因此,才恢复了年轻时的颐指气使。

“三太太,”福六扑通一声跪倒,道:“求三太太饶了我吧,为什么这种倒霉的事都让我去做?我要投诉猫猫12345。福六从小就怕这些,福六想,老太爷的枕头钱,少了两叠,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,要带的都带走了,别人应该没事了,不如,……”福六的眼角瞅着三姨太,又小声道:“我们,把老太爷的身体,就地埋了吧。”

“不行,”大少爷说道:“爹爹的身体不能就这么埋了,应该按照祖宗的规矩,入祖坟。”

三姨太不由一惊,怎么把这号人物给忘了?

忙笑脸迎道:“那是应该,这个福六,胆小如鼠,把什么都忘了,来人啊,把老太爷的身体拉出来。再有违令者,按花家家规处罚,喂饿狗。”众人的身体不由地打了个冷颤,这个三姨太,可能比大太太更狠毒。

福六不敢违令,和其他人一起把太爷的身体拉出来。可是,当花老太爷的身体离开的一瞬间,三姨太和大少爷同时被老太爷身下的一个盒子所吸引,那是一个老太爷活着的时候就经常摆弄的盒子,白如雪的盒身,雕龙画凤,虽没有镶金嵌玉,却别有一番出尘的味道。三姨太和大少爷以前经过老太爷屋前时,若是黄昏,就能看到他着这个盒子,这个盒子里倒底有什么?为什么会在老太爷的身下?难道老太爷魂不散就是为了带走这个盒子?三姨太和大少爷的心里,一片问号,等着这个盒子把开。

“三姨,”大少爷是年轻人,终究耐差了些,道:“这个盒子,咱们一起看吧,不知道三姨意下如何?”

“噢,照理说,大少爷是花家现在唯一的血脉,理应一切唯大少爷马首是瞻,可是,你也知道,老太爷活着的时候,对你……”三姨太故意打住。

大少爷的脸上一片雪白,自己的亲爹从来没有抱过他,亲过他,也难怪这些姨和下人对自己欺负。一种被亲人伤到的那种痛不欲生的表情在大少爷的脸上荡漾开来,可却又被他活生生地压下,多年来,忍辱偷生的日子,他过得太多了,这点当庭广众之下的待慢又算什么呢?他使劲地咽了下唾液,换上一副笑脸,道:“三姨说的是。”他故意加重姨两字,意思是说,你不过是一个姨,我说什么也是大太太那房认过去的。“老太爷不在了,各房的人应该在一起商议如何才好。大太太,我的这样了,我就代表她吧,再说了,如果爹爹的亲骨血没有参与进来,三姨太将来到了地下,如何面对老太爷呢?”

一席话,说得三姨不由地噎住了。“好吧,那咱们就一起看吧,各房姨太太,都到大屋去。”

众人把花老太爷的身体重新请到棺材里,挖出那个雪白的盒子,返回到大屋,大少爷做了一个请的手势,三姨不由地上前,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,里面是一个红布包,再打开,还是一个红布包,当三姨再打时,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,只是瞪着着惊恐的眼睛,直直地望着包里的东西,大少爷和其他姨连忙凑上前,可没等他们看清是什么东西,三姨就疯了一样地扔下了刚才还千辛万苦想要一见的东西,像见鬼一样,躲在众人的身后,瑟瑟地抖动着纤细的身体。屋里只有大少爷一个男子,众姨见状,都把眼睛瞄向了大少爷。大少爷上前,拿起红布包最里面的东西,厚厚的一叠,最上面,是一张相片,依稀可见,是花良老太爷年轻时的相片,旁边的一个女子,满脸幸福地抱着一个孩子,只是,那面孔,却有些熟悉,大少爷把脸凑近了,仔细地看,并且回想着这个人。这个人的眼神,面孔,……一个熟悉的身影,一下飘进了大少爷的脑海中,月儿,是那个被挫骨扬灰尘的月儿,她回来了,就像是她抱着怀中没有生下来的孩子,一瞬间变了脸色,长长的黑发垂了下来,一步步地从相片中走了出来,“我会回来的,我会回来的,我会回来的,我会回来的,我会回来的,我会回来的我会回来的……”大少爷仿佛能听到那来月儿最后说的话一样,手不由地抖动着,脸一下变得雪白。而相片上,月儿的手一下伸了出来,雪白如玉的手臂,掐住了大少爷的咽喉,大少爷使劲地挣扎,却无能为力,正当他感到呼吸停止时,却觉得脸上一阵清凉,就像是亲在摸着自己,他一下子清醒过来,却哪里有什么死去的月儿?嫣红睁着一双美丽的大眼睛看着他。

“她们呢?”大少爷问道,嗓音中有一丝让他不知觉的沙哑。

“那些姨早就跑了,我过来时,看见大少爷用手掐着自己的脖子,舌头伸得老长,眼睛都快瞪出来了,我本来也想跑……”说到这儿,嫣红突然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。美丽的脸上升起两朵红霞。大少爷不觉得看呆了。“可是,后来,想到再这样下去,大少爷会被自己掐死的,就壮着胆子过来,谁知,手一碰到大少爷,大少爷就倒下去了。”嫣红的后一段话越说越说,以至于后来,要坚起耳朵才能听到,可是大少爷离嫣红那么的近,还是一字不落的听全了。当下,心里一阵感动,在这个花府大宅中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眼,小算盘,你不害人,并不代表别人不害你,那些姨一定是希望自己死掉,于是,没有一个肯帮忙,而一个最低下的小丫头,却救了自己的命,心底热一片,激动之余,“嫣红”两字脱口而出,那声音,有着说不清的暧昧和暖味。嫣红到底是个姑家,脸一扭,跑出门外去了。嫣红走了,大少爷踱步窗前,天已经黑了下来,没想到,这一天竟然过得稀里糊涂的。他清咳了两声,又来到桌前,看那厚厚的一叠东西,他只是觉得,有一种神秘的东西在呼吸自己,叫自己打开这些东西,而已经死过一次的大少爷,却不觉得这红布下的东西有什么狰狞了,反而觉得他们有些亲切可。照片下面,是厚厚的几本日记,他顺手把照片翻了过来,只见照片底下,有一个大大的“死”字,写得极为难看,就好像是老太爷诈那晚,留在大屋里的死字。读过几年书的大少爷可以判断,这两处死字,是出于同一个笔体。他把相片放到一处,开始读那几本日记。微弱的灯烛,发出了丝丝的声音,就像是一个地狱中的游魂在招唤,淡蓝的火苗,由大变小,由小变大,忽明忽暗地闪烁着如坟墓里的鬼打着火把进进出出一般。大少爷把灯芯调亮,打开了日记的第一页。里面的字,纤巧细弱,一看遍是女子所写。

“我明天该穿什么衣服出去?爹爹说,这个人是我未来的夫婿。”

“没想到,他长得这么帅,又这么俊,而且还知书达礼,这个人真的能成为我的夫婿吗?”

接着,日记里的许多页,被撕掉了,的边,像一只只茸的鬼手,接着,日记上,只有着一个个殷红的“死”字。但这个字又是那么有气无力,似乎连死的力气都没有了,和前两个死字又不同。这本日记就没了。

大少爷打开另一本日记,里面写着“从没想到,会在街上遇见这么美的女子,她就像一株美人蕉,美丽,高贵,典雅,天呢,我想不出有什么词用在她身上合适。如果能把她娶回家,我这辈子真的什么女子都不要了。”

“今天,我去她家提亲,原来,她是柳家的大小姐,柳家就她一个女儿,如果娶过来,那可真是财色兼收了。只是,他们这样的大户人家,是不会给人做小的,我该怎么办?”

“管家王三给我出了一个主意,先娶回去再说,而且两地相娶这么远,他们也不会有时间查,再说现在兵荒马乱的,不尽快完婚,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。柳翠的父亲刚过逝,这是个好机会,明天我会再去求婚的,而且,相信柳大小姐对我也很有意思。”

“柳府的老太太极力反对,可是柳大小姐却很钟意我,看来这门婚事有门。”

“我真是太幸运了,柳大小姐竟然要跟我私奔,虽然得不到万贯家财,但有此美人相伴, 也不枉此行了。”

“大太太对我大发雷霆,家里的东西,她从东屋砸到西屋,可是不管了,愿意闹就闹去吧,可是,柳翠也是对我这样,自从在路上碰过她一次之外,进了花府,再也没有跟她同过。这若大的花府,竟然没有一个容我睡觉的地方,这莫非是上天对我的惩罚?”

“柳翠竟然又对我笑了,可我一觉醒来,却在碧蓝的房里,这个可恶的丫环,我竟然被她算计了,女人,没一个是好东西。”

“柳翠怀孕了,我满怀喜悦地准备好一切东西,想讨好她,可她却以死相协,我连门都进不去。这个可恶的女人。我恨女人,他们只是玩弄的工具而已,还以为自己是什么?”

“柳翠生了一个儿子,我终于有后了,只是,”下面的话模糊不清。

“这个女人,竟然想用死来威胁我,还说什么月圆之夜会回来找我,真是快疯了。”

“为什么当初我会找这个女人回来?她竟然变得像疯子一样,我真是太蠢了。”

“我要把这段回忆和这个女人一起埋掉,忘记这段过去,重新开始生活。”

后面的日记,被一片殷红的鲜血染色,看不清字体,但那如蚯蚓般的黑字,却如鬼魅般,撕扯着大少爷的心,原来,父亲一直不喜欢自己,是因为母亲不喜欢父亲。可为什么,爹爹要埋藏这份感情,却又在每个黄昏时分,把这份感情再回味一遍?啪地一声,合上日记,大少爷有些累了,趴在了桌子上。睡梦中,他仿佛感到母亲好像从没离开过他一样。

这是什么地方?大大的喜字,一位娇美的少女,不,这是月儿姑,坐在红木上,娇羞的弄着那一块红绢,但,满脸的喜悦,她低着头,在等着自己的夫婿,可是,那气质,却又不像是月儿,脸上有刚哭过的泪痕,门口有脚步声临近,那个新,抬头向门口望去,眼神中,满是欢喜,可是,那却是一双绣花鞋,在黑暗中,渐渐浮出的一双绣着玫瑰花的红鞋,那花朵,向四外狰狞开放,每一根蔓上,都是尖刺,而那位新的心,也莫名的痛了一下,仿佛被什么扎了一下,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,向她扑面而来。

“我说是什么人呢?果然是国色天香。”那双鞋的主人说道。那双鞋的主人,雪白的脸,失去光彩的双瞳,发出一种死的气息。唇涂地像刚吃了死孩子,仿佛一下就可以滴出血来。她伸出了长长的指甲,向新扑来,如一条蛇吐着红信子,“你这个不要脸的狐狸,你凭什么进花府?”

那个新被突然而来的事件吓傻了,说道:“我,我不是狐狸,我,我和花良少爷是两情相悦,他说过,一辈子只会我一个人。”最后这句话不说还好,一说,那个刁妇上前,抓住新就打,“我是这个家的大太太,你这个妖,进门竟然不拜见我,就算花良再痛你,也不明坏了理数,我是这个家的大太太,来人啊,你们把她给我按住。”话音刚落,两边的家丁上前,一左一右,按住了新,把她的头强行按下,只听得“扑通”“扑通”的磕头声,不绝于耳,不多时,新的头上,脸上,满是鲜血,大太太围着新绕圈,似乎在想什么折磨人的方法。“拿一桶凉水来,”大太太望着那桶快要结冰的水,嘴角露出了残酷的笑意,“美人,今晚老爷喝多了,不怕让你知道,他的酒里被我派人下了药,一时半会儿,怕是醒不过来了,我就亲自为你梳洗一下吧,”说完,把新的头按到水桶里,新被折磨地快要断气了,大太太看看差不多了,说道:“实话告诉你吧,你以为你爹为什么好好的,一下子就死了?告诉你,就是因为花良看上了你,但是你爹不同意把你嫁给他,于是,他才想出了这条毒计,趁你们柳家没有人的时候,才带走你,本来他这是一条财色双收的妙计,可谁想到,你那老竟然也不同意你嫁给他,他本来想把你也害死,然后光明正大地接收柳家的财富和你,可没想到,你竟然真的看上了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,肯陪他私奔,他一时心软,放弃了万贯家财,才和你来到这儿的,告诉你,进了这个花府,除了死,谁也不可能出去的。这些话是我刚从他和管家王三喝多了才说出来的,你这个笨丫头,是你自己害死了亲爹,你的亲可能现在因为你的出走,哭瞎了眼睛,一切都是你一手造成的,至于我说的真伪,你可以等花良酒醒了自己问他。”说完,大太太带着一脸胜利者的笑,离开了新房,此刻的新房,只剩下哭得声音撕哑的新,新一步步走到镜子前,虽然眼睛哭得像桃子一样肿,可还是挡不住从镜中涌出的花容月貌,她拿着手里的银钗,眼中含泪,向着自己的脸,一下一下地划着,每划一下,她就笑一声,每笑一声,她就划一下,血顺着她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滴了下了,滴在那红色的礼服上,又顺着裙子,滴到地上,门外偷看的大太太,本来是想得新上吊,却不想,新会用这么残忍的方法惩罚自己,一时间,只觉得从头顶冒凉风,想进去劝阻,又想起新的一句话“花良一辈子只我一个人。”顿时冷了心,一摇一摆地向自己的房间走去。身后,黄色的秋色,打着旋地跟在她的身后,而她的身体,也在秋风中有些打颤,秋来了,她看了一眼满地落叶的庭院想道。

花良第二天早上酒醒,看到的是满地的血迹,新满脸血痕的被绑在上,一双眼睛发着凶光,而那道凶光,在碰到花良的一瞬间,变得如狼般的凶狠,连花良也不禁吓了一跳。边的王三双手垂在裤子两边,规规矩矩地回话,道:“昨天,丫头从二姨房里经过,看到二姨正在划脸,就招呼大家把她绑起来,老爷,二姨一直吵着要见你,”王三看了看左右,贴在花良的耳边说道:“有人说,看到大太太昨天晚上来过,之后,二姨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。”花良的眉头皱了起来,难道是柳翠知道自己做的事了吗?难道是自己昨天喝多了,说了什么吗?花良心疼地看着躺在上的柳翠,自己这么千辛万苦,就是想得到这样一个血葫芦吗?看着柳翠已毁的面容,他走上前,说道:“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,我这辈子都地你一个。”而柳翠只是用低沉的吼叫回应他。花良觉得有些伤心,走了出去。

他走到院子里,顺手摘下一朵正盛的黄菊,下面有些花瓣已经开始枯萎,他把那些枯萎的花瓣摘下,放到鼻子前闻了闻,心里仿佛回到了那个炎热的夏季,柳翠和他擦肩而过,就是这种让人欲醉还休,欲迎还拒的感觉,他只是觉得,他们的缘份,不应该只是擦肩而过,他回头对王三说道:“去查查是哪家的小姐。”他只是没想到,这次的相遇,竟然是他一生的劫,他此刻,觉得天一下变得好凉,手中的黄菊,离开了枝头,败得更快了,难道,让它静静地开在那里,才是吗?花良把菊花扔在脑后,向大太太的房间走去。

“恭喜二姨,”从镇上请来的医生说道:“二姨已经有喜了。”旁边的花良手舞足蹈,“柳翠,我们有孩子了,可不可以看在孩子的面上,原谅我。”花良握着被绑在上的柳翠的手,高兴的说道。柳翠的眼中,一瞬间流出了母,可是,在对上花良的一瞬间,却化为冰冷。而花良却闭上眼睛,享受着这短暂的安宁。“孩子,不是你的。”柳翠终于说话了,却把花良震得如五雷轰顶。

十个月后,“老爷大喜,是个公子。”产婆说道。

“噢,知道了。”花良心不在焉地回答道。他抱着这个孩子,眉眼之间,怎么看都不像自己。偌大的花府,到底是谁的种?花良抱着孩子,一个个身影从他心底闪过,却又一一否定。他们,按理说,没这么大的胆子,敢碰自己的女人,按照日子来算,只有自己在回家的路上碰过柳翠,而柳翠一进花府,也没有跟外人接触过,到底是谁?花良把家里的男丁全都叫来,把孩子高高举起,那些男丁的脸上,都闪出紧张的神色,他把孩子举得高高的,只等一下摔死孩子,那么上前哭的,就一定是夫了,但就在他要摔死孩子的一瞬间,屋内传来了众丫环的哭声“二姨快不行了。”手中的孩子也哇地一声,哭了出来。花良把孩子给身边的人,向屋内奔去,二姨气若游丝,道:“花良,我会回来报复的……”话没说完,脖子一歪,就断气了。花良看着柳翠死的时候,曾经秀丽的脸上已经如棋盘般的布满横纵错的长疤,心痛不已。心想:虽然这孩子不是我的,但也是柳翠的骨血,我就帮你养大吧。想毕,走出了屋,把孩子给老子,说道:“以后没有我的吩咐,不能让孩子出现在我的视现内。”

“大少爷,大少爷”柳儿听到有人呼唤自己,醒了过来,正是夜半时分,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在桌上睡着了,碧蓝姨太穿着件深蓝的夹袄,两只手插在袖子里,声音如门缝里传来的幽幽地呼唤着。大少爷忙起身,碧蓝的脸上,依稀有着哭过的泪痕,说道:“大少爷,我刚才做了一个梦。”大少爷望了三姨一眼,淡然地说道:“是吗。”在大宅里生活了多年,他已经学会了不信任任何人。

三姨似乎也知道大少爷的想法,说道:“我知道,你对我一直有敌意,我也不指望你能原谅我,我只是想把我知道的一些事情告诉你,希望能逃过一劫。”大少爷眼光淡然地扫过去,说道:“那三姨就说吧。”

“事情是这样的。当年,你柳翠刚进府的时候,我只是花府上一个烧火的丫头,那时的你,真的好美,就像……就像仙女一样,对,是仙女。因为人手少,我被王三总管招呼到你的房间里,当梳洗丫头。你新婚那晚,不知道为什么,一下子就疯了,用银钗把自己的脸划花了,我只记得,路过你的房间时,听到哭声,寻着声音向里望去,你满脸是血,而且还在划脸,我以为是见鬼了,你穿着红衣服,脸跟手都是红的,我忙去叫王三总管,把你给绑起来,然后,我就去找老爷了,可谁知道,老爷却叫不醒,还是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,可从那以后,不知道为什么,你就把老爷恨得要死,也是我鬼迷心窍,在你病重的时候,趁着老爷喝醉了,打扮成你的模样,才被老爷收了房,可是,这么多年,我一直不快乐,一睡觉,一闭上眼睛,就能看到你血淋淋的一张脸,在求我,她说什么,我听不见,可是,昨天,我看到那张照片里的人,就是你,奇怪的是,那个孩子是哪来的?我看到你要抓我,问我是什么人做的。我哪里知道她问的是什么事,我只是一味地逃,最后,她笑着对我说:’给我三天的时间,查出是谁做的,就放过我,‘我真的不知道她要说什么,所以,我想要你帮我。也许,她来的目的,是想查出什么事情,你是她的儿子,她应该不会害你的。”三姨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大堆,大少爷沉思片刻,明白了大致的意思,他拿起桌上已经冷了的茶,喝了一口,压低了声音问道:“那我怀了我之后,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?”

“事情?”三姨低头沉吟道:“我想起来了,你怀孕不久,你爹的情一下子变了,有一天晚上,他去了大太太的房间,可是从那之后,大太太的脚瘫了,只能靠人抬着走。身体也一天不如一天,然后,你死了之后,老爷把我收房,可是,这么多年来,老爷总共娶了十五房的姨,除了大太太,其他的人,长得都跟二姨有些许相似的地方,所以我想,老爷之所以诈,也许跟你当年的死,有些关系。你当年死后,家里不太平了一阵子,总是听见女人哭,所以王三那个神棍才做法,把声音压了下去,可老爷从此之后,就不大说话了。没事,就抱着那个盒子发呆,娶回来的人,也就是睡一宿,就不再碰了,这也是这么多年,花府上下只有你一个孩子的原因。我想,了解当年王三是怎样做的法,是问题的关键所在,也许是我们无意间碰了什么,才会使你的魂魄重现,刚才,我是真的感觉到,你当年的怨气,那后,掐着我的脖子,有无尽的恨意。”

大少爷觉得三姨的话不能全信,但,眼下之意,她是和自己联盟的一个人,倒是不可置疑的事,而且,他觉得,这个三姨,也许还有用得着的地方,就说道:“那做法是不是王三做的?”

“嗯,是。”三姨说道。

正在这时,院子里发出了令人骨悚然的尖声,女人的哭声,不绝于耳,大少爷和三姨赶紧跑到院子里,看发生了什么事。只见,院子里,众人乱做一。老太爷的僵从棺材里又爬了出来。一个人骂道:“我说过吧,诈过的一定要烧掉,可是当时就是没有人肯听我的。现在好了吧。”“你就事后诸葛亮吧,”一个人回答道。话还没说完,说话的人,半边脑袋已经没有了。那僵一步一步地走到大少爷和三姨的跟前,而三姨此刻已经不会走了,躺在大少爷的身后,身体慢慢地抖着。

的头转了过来,看着大少爷的眼神中,多了一些慈,他似乎想张开口说些什么,可是,却吐出了一串白气。院子里的度,随着这阵白气,又降了几度,大少爷也觉得有些冷,但他看到老太爷的僵,却不觉得害怕,反而向前走去,他有太多的迷要解。

他每走近僵一步,就觉得身体有些发轻,仿佛要坠入另一个时空一样。渐渐地,他看清了,是中秋的月圆之夜,那时还年轻的花良跪在地上,而王三手拿着一把桃木剑,问道:“少爷,想清楚了吗?真的要封印柳翠的鬼魂吗?我们这么做,是不是有些太过分了?”花良说道:“我想好了,就让她永远的陪着我吧,等到我死去的前一刻,我会想办法把封印解除的,如果我没来得及做,王三,这件事就给你了。”

然后,王三把桃木剑指向月亮,道:“吸皓白之华,压柳翠的鬼魂于地下,”只见,一阵青烟,慢慢地飘向大少爷常见的那个白玉盒子,一阵烟雾过后,王三把白玉盒子埋藏于花良的卧房门口,并在上种了一析美人蕉,然后说道:“大少爷,我们可千万别忘了,否则,柳翠的鬼魂就要永不超生了。解咒的办法,是把这个盒子,”王三又拿出一个一模一样的白玉盒子,说道:“把这两个盒子于月圆之夜,放到一起,柳翠就可以挣脱咒语的力量,得到超生了。只是,大少爷,我们这么做,她会不会更恨我们呢?”

“恨就让她恨去吧,这几天,她也没少回来闹,这样,对我们来说,也末尝不是一种解脱。”说完,花良拖着疲惫的身躯,离开了。月光下,王三露出了一脸的狰狞。

又是另一幅画面,王三偷偷地来到已经死去的花良体旁边,从花良的枕头下拿出了两叠纸钱。大少爷在旁边静静地烧纸,看到的,只能是花良慢慢起立的体。大少爷有些明白了。但王三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呢?花良从棺材里爬出来的目的又是什么呢?只见花良把胳膊伸出,大少爷看着已经露出白骨的手,不自由地往后退了一步,可谁知,扑的一声,一只白玉的盒子落了出来,僵抬头,看着头上的满月,又啊了一声。大少爷说道:“爹爹是叫我把的魂魄救出来,是吗?”僵想点点头,脖子又转不了,只是在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赞许。大少爷从地上捡起盒子,又把桌上的那只盒子拿过来,对着月光,两只盒子叠在一起,只见一缕青烟从盒中飞出,一个美若天仙的女子立在旁边。花良看着那个女人,朝她蹦了过去,可就在相遇的一瞬间,却又彼此穿过对方的身体。就在这时,一桃木剑,从后方直插过去。花良的身体应声而倒。王三的面孔出现在大家面前。

三姨太惊叹道:“你,你不是已经死了吗?”

“不错,但你们看到的,只是假像,老太爷头七那晚,是我先放出迷药,用手措大少爷的脸,再把体的关节依次活动,造成体半立的假像,再拿走两叠纸钱,这样,就没有人会怀疑我下面要做的一切了,我使每个人都以为,老太爷要回来,你们才会惊恐,而人惊恐的时候,就会犯错误,但我没想到的是,老太爷,真的回来了,本来,想把他的体趁乱,埋在美人蕉下,可没想到,贪心的大太太和玉华少爷会把体挖出来,为了防止他们继续查下去,查出我没有死的结论,所以,我又放出迷药,扮成月儿,让他们以为是月儿回来了,这里面的所有人,数玉华少爷最有头脑,他就最该死。”王三又把头转向那个美若天仙的鬼魂,说道:“柳翠,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晚是谁做的吗?我现在就告诉你,我那晚趁碧蓝去找人把你绑起来的时候,跟你有了不该有的事情,也是我酒后失得,可没想到,你却一朝得男,大少爷,其实是我的孩子,按理说,老爷把我的孩子养这么大,我应该感谢他才对,可是,他却把我的孩子当做弃儿一样对待,所以我想,少爷也大了,把所有的当权人都除去,那么这个偌大的花家就是他的了。今天我说出这些,你们一定很诧异,不过,不用为我担心,过了今晚,没人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,因为,除了大少爷,你们一个都跑不了,明天,就会有人放风出去,说是花家的老大爷诈,一夜之间,花府的当权人都死当了,现在外面的人,早就跑光了,让我先想想,从哪个人下手呢?”王三的眼睛飘过地下的那些还喘着气,流着血的人们,手中的桃木剑飞了起来,花良像不听使唤一样,把手伸向那些人,一手一个地把地上还有一口气的人们解决掉了。片刻间,花府大院血流成河。三姨太一直躲在大少爷的身后,王三突然像想起了什么,把剑对着柳翠的鬼魂,说道:“这么多年,你还是这么美,告诉你一件事吧,你父亲的死,是我提议的,本想是借着他的手,多得一份财富,可是,他却功亏一篑,只得到了你,这也是我一直遗憾的事。那晚,是我故意让大太太听到这些话的。现在,你什么都明白了,我也该上路了。”说完,手一扬,一道符从他的袖口中飞出,像一道金光向柳翠的身上飞去。而他身边刚才还言听计从的僵此刻,飞身上前,正中那道金符,身体渐渐地软了下来,但即将消失的肌肉,却可以活动许多,他歪着头,对着身边的柳翠说了声:“对不起。”真的永远地静了下来,不多时,一缕白烟从花良的身体飘了过来,和前一缕白烟合二为一,向远方消失了。而这时,王三却觉得有黏黏的东西从身体流了出来。他回头一看,大少爷一手拎着三姨太的人头,一手把从地上捡的刀插入了王三的胸口。“为什么?”王三有些不可质疑地问道:“我做这么多事,都是为了你。”

“那么就让我帮你做一件事吧,现在,世上除了我,没有人再知道花府的秘密了,不是吗?死人是最会保守秘密的,虽然你是我的亲爹,但也不能免俗,我做事一向很公道,对事不对人。放心地走吧,没有人会知道你是这么一个龌龊的人。”大少爷说话的时候,嘴边始终带着微笑。

“好,不愧是我王三的血脉,杀人不见血,你既然成材,我就放心地去了。”王三说道,从怀里拿出一包粉末,说道:“孩子,这个世上,爹没有什么好给你的,这是一条迷魂散,它的威力,你也领教过了,只要人吸入一点,就可以看见你告诉他的一切事情,并把他们想像成恐怖的事情,爹现在都给你了。”

大少爷还末来得及多想,只见一阵白色的粉末一扬,觉得头一阵眩晕,心里一下雪白,不好,中计了,连忙把耳朵捂住,可还是迟了,他只看见一双绿鞋向自己走来,长长的头发,垂到腰际,一张没有五官的脸,向他凑过来……

次日,人们在花家的大院里,看到了一滩脓血,和一院子人的体,奇怪的是,早已传闻被老太爷食掉的王三总管也在这里,只不过,死的时候,嘴角带着笑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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