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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壤沉筑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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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的食指上套着一颗木手榴弹的拉环,像玩小孩子的拨鼓一样将这手榴弹甩得溜溜转。这东西很重,给我的手指带来不小负担。我一边玩着,一边故作轻松地对对面的一伙人说:“三爷,我就知道你会来‘截’,所以就选择这么个地方等着你老人家。现在让你老人家回去,你肯定不答应。那你是打算跟我们一起往前走呢,还是咱们在这里拼个痛快呢?这手榴弹里装的是朱砂,只要我把它弄炸了,底下的那些‘好朋友’肯定乐意跟咱们一起乐呵乐呵!”

三爷沉着脸,对我和松子怒目而视,但却不敢动手,甚至还压下了手下人的槍。

我们正在一座刚开了封的古墓里对峙着,而这古墓里有传说中的天壤沉筑棺。在我们和松子刚进入盗洞的那一秒,我收到了一条短信:一个神秘人告诉我三爷带着三个人在我们后面‘截’,几十分钟后就到。我和松子两个人势单力薄。只好冒险在地宫里等着他们。

这地宫两侧排着上百具千,都是双腿叉开仰面而躺的男,但是它们的肚子像孕妇似的高高鼓起,里面还有东西一耸一耸地动。据说它们身体里装的是一种外形像猴子的诡异怪物,它们身材矮小,却能凭借活人血肉迅速繁殖——这东西有个极为诡异的名字,叫“父子登科”,怨气极重。我要是把手里这颗朱砂手榴弹扔到它们中间去,那简直就像是往冒了烟的油锅里泼水一样,包管一个活人都剩不下。

”咱们两伙人在这里碰面,无非就是为了个‘钱’字。“我说道,”对于我们哥儿俩来说呢,这沉筑棺材也不是非要不可。所以咱们不妨商量商量,天壤沉筑棺归你,我们两个优先从其他冥器里挑选两件,剩下的也都归你们。咱们和气生财地吃下这个斗,怎么样?“

三爷没有立时搭话,而是站在那里盘算着:我的条件对于他来说并不吃亏,甚至还占了点儿小便宜。毕竟我在行里也是一把好手,比他那些手下可强多了。

突然,我看见三爷的一个一身夜行衣的手下用一个极为隐蔽的动作向”父子登科“中扔了一件东西。那东西一进入”父子登科“中间,立刻激得它们一阵悸动,紧接着便从七窍中向外喷出淡淡的黑烟来。一时间地宫中全是”吱吱“的喷烟声,我们的视线一瞬间开始模糊了起来。

我二话没说,立刻拉着松子向地宫深处跑去,然后听到身后一阵槍响,脑袋也一阵眩晕,显然是吸人黑气导致的。

我跑了一阵,又拐了一个弯,然后拉着那人说道: ”好了,咱们在三分钟之内是安全的。“说话之人声音低沉,并不是松子。

我警惕地回头一看,我拉住的竟然是那个黑衣人。

”你是谁?“我问道。事到如今,我绝对不相信这个行为诡异的人是三爷的手下。

父子登科

”我就是卖你情报的人,“他说道, ”天壤沉筑棺并不是什么好东西,而且这个斗也不是原封的。“

他叫张清,三年前下过这个斗。

所谓天壤沉筑棺,乃是用积满怨气的血水配以极之地的冻土合成一个巨大的泥坨,再将这泥坨沉入千尺寒潭中,借助水的压力将其慢慢压实,最后再将这块被压得坚逾钢的泥坨打捞上来,用人骨为锹将其掏成棺材的形状。

每一口天壤沉筑棺都需要至少搭上上千人的命,而且这上千人必须是惨不忍睹的横死,其中包含的怨气可想而知。

如果将将死之人放人棺中,棺材里的怨气会附着在这人身上,驱使其为这上千人报仇。然而这天壤沉筑棺绝非人力可以打破,所以关人棺材之人必将陷入永恒的癜狂之中,直至千百年后棺材里的怨气慢慢散尽方能死亡。

而在张清那次下斗中,他的大哥遭到仇家暗算,被封人天壤沉筑棺中,变成了疯狂的怪物。

这次他将情报卖给我,就是打算借我和松子的力量来破坏天壤沉筑棺,让他大哥得到解脱。意外的是情报不知道为什么泄露了出去,导致三爷跑来截。于是他不得不加入三爷的队伍,试图与我里应外合完成自己的任务。

”我凭什么相信你?“我警惕地问道。

”我要是想害你,不告诉你三爷跟在你们屁股后面就得了,用得着那么大费周章吗?“他轻蔑地挥了挥手。

虽然他这话也没错,但是……

就在这时,我突然听见头顶上传来了一阵奇怪的”嘎吱嘎吱“声。我抬头一看,原本用青石砖封住的甬道顶部。竟然耷拉下来两条青黑色的人腿。那人腿只有小孩拳头粗细。显然是风干的。

更可怕的是,我看见那两条腿中间竟然伸出了一颗猴子一样的脑袋!

“父子登科”!

原来这地宫顶部竟然是用极为松软的泥土砌成的,里面埋人了大量的”父子登科“,一旦有活人进来,就立刻会起,从上至下扑杀盗墓者。

那猴子脑袋突然发出一声沙哑的叫声,紧接着便像一颗炮弹一样射了出来。我连忙闪身一躲,它的脑袋就撞到地面碎成了数块。

突然,我前方传来了一阵槍声,其中那射速很慢但极为巨大的”砰砰“声说明是松子自己改装的特制左轮。随后松子和三爷他们便在一阵青烟中冲了过来,大声对我吼遣”你怎么还在这里?快跑啊!“

我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竖了起来:他们是什么时候跑到我前面去的?

寄生

松子拉着我就向我的来路跑去,可是当我跑过那个转弯之后,才发现眼前竟然是一个溶洞,根本不是我所想的应该是来时路过的那个地宫。

我明白过来了:我的感官出了问题,把前面当成后面,所以才有松子和三爷他们一起跑到我和张清前面去的错觉。

可是,张清昵?我又发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。这个张清仿佛是一个诡异的幻影,先是和松子调换位置跟在我后面跑,然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仿佛从来没有这么一个人进来一样。

不过我没有时间找他了,因为在我头顶上又缓缓”长“出了数个”父子登科“来。我们被这些怪物包围,只能互相掩护着撤进了溶洞。

溶洞里的石柱犬牙错,东一个西一个地摆着棺材,时不时还有冰冷的水滴在我们脖子上,本来我们就处在这紧张又诡异的气氛之下,更被激得浑身哆嗦。不过好在这种天然形成的洞是不可能藏有”父子登科“的,至少我们不用担心那些怪物会从头顶上扑下来。

我们在一根巨大的石柱下找一块地方放下了汞灯,三爷一伙都一脸疲惫地坐了下来,对我和松子再无防备。他们几个人个个身上带伤,而且伤的都是腰部以下。

我看着他们双腿上那些发黑的伤口,心中骇然。尤其是一个瘦小枯干的男人,他腿上的伤口竟然在一地动,带着他整个人都痉挛起来。

”猴子,你怎么了?“三爷叫了起来。

猴子龇牙咧嘴地说道: ”我没事,就是腿疼得厉害。“

于是三爷拉开他捂着伤口的腿。伸头去看。

突然,那伤口里竟然猛地伸出一颗只有拳头大小的脑袋来。那脑袋的五官长得极其诡异,整张脸的三分之二竟然都是嘴!那嘴里长着无数颗尖利的牙齿,恶狠狠地向三爷咬去。

三爷猛地向后退,可是那怪物竟然伸出两只细长如竹竿的手,拼命地向三爷抓去。三爷沉着冷静地向旁边一闪,顺手抓过自己的一个手下挡在身前,那怪物就一口咬在他的喉咙上。一股鲜血猛地喷了出来,那怪物抱着三爷手下的脖子。用力吸着。

松子见状,一刀劈在那怪物的脖子上,将它的脑袋连同两只手一同斩落。

我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,心道好险。这怪物分明是”父子登科“腹中的东西,竟然在不知不觉问寄生到了活人身上。

而且那怪物的胳膊竟然与猴子的腿筋连到了一起,在它向前冲的时候,将猴子的整条腿筋都出来不说,甚至还扯出了一条延伸到腹部的伤口。猴子那白花花的肠子正慢慢地向外流着,他浑身搐,嘴里一股一股地往外吐着血沫,很快就脑袋一歪死掉了。

更可怕的是,在场的一共是四个活人,除了我之外每个人身上都有伤口,谁也不知道其他人会不会也和猴子一样被怪物寄生。

”看起来咱们必须得分开走了。“三爷缓缓地说道,一眼都没看刚刚丧命的两名手下,还一边后退一边用槍对着我们。

我立刻反应过来,一脚将汞灯踢飞,然后一个鱼跃,滚到石柱的后面。与此同时,三爷开槍了。

土棺材

三爷的想法很”合理“:既然大家必须分开走,那就是说所有人对于他来说都没用了,与其留着我们不如直接全干掉以除后患。

干这一行的没有傻子,他一抬手大家就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,包括他的手下。我们三个在黑暗中四散逃开,然后各自摸索着在溶洞中逃开了。

溶洞里曲折无比,而且说不定什么地方就会有石柱,盲目开槍不仅可能打不到人,还会暴露自己的位置。所以最明智的选择就是谁也别想着袭击谁,各走各的。在这种一片黑暗的情况下,谁能找到主墓室,就只能凭运气了。

可是我却觉得主墓室并不在溶洞这边:主墓室必然是防守森严的,所以有”父子登科“的这一边远比什么都没有的溶洞更有可能是正确的方向。除了这个理由之外,我隐隐觉得我之前会产生方位上的感觉错误,多半是那个神秘的张清搞的鬼——在之术中很难说有没有这一类稀奇古怪的法术。他应该有自己的理由,才用法术改变了我对方位的感知,让我意识到主墓室的方向才是”前面“。

于是我打定主意,慢慢向来路的方向摸去。 可是我还没走出多远,就看见自己的左前方亮起了朦胧的光。

我小心翼翼地向那边望去,发现那是三爷最后一个手下。只不过那光既不是打火机发出来的,也不是手电光,而是他身上的肉发出来的。

他身体里面有数只刚才所见的怪物,它们正在他身体里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他的肉,同时还发出朦胧的黄光,将他的周身照亮!

”刺啦“,一只细长的手撕破了他的皮,伸了出来,不停地挥舞着。我看到一股股肉眼可见的黑气从溶洞顶部飘散下来,顺着那只手撕开的伤口钻了进去。

那人肿大的舌头从嘴里吐了出来,两眼向上翻着。皮肤里的光显示着有一个怪物已经从他的脖子钻进了他的脑袋里,正一口一口地吃着他的脑浆——他已经变成了怨气人皮袋!

我有些担心松子,但是现在周围一片黑暗,我已经很难找到他了。

三爷的手下一头栽倒在地,他的身体各处都伸出了那些一米多长的细长胳膊。那些胳膊在地上不停地划拉着,将地下的土堆在他身边。片刻过后,他身边竟然成了一口土棺的雏形!

那些怪物是在制作土棺材吗?我忽然想起刚进溶洞时看到的那些棺材——他们都是盗墓贼死后变成的!

看起来,这座古墓何止像张清所说那样不是原封的,它早已吞噬了不知道多少条人命——这分明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。用天壤沉筑棺来吸引盗墓贼送命,实际上的目的就是要用他们的身体来做土棺材。这种土棺材虽然不值钱,但是里面孕育出来的怪物却可以有多种用途。

我知道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待着了,必须赶紧走,而我逃离这里的唯一希望则是背包中的一小瓶盘水蛭血。这种血味道难闻,但却是至之物,抹在身上的话就能盖住自己身上的气,说不定能瞒过那些怪物。 就在我拿出那盘水蛭血的时候,突然听见身后传来了松子的一声惨叫。

献祭

毕竟是多年的合作伙伴,就算是他死了,我也不能让他沦为”父子登科“的食物。

我一边走一边将盘水蛭血涂在自己身上,很快就到了传出松子惨叫的地方。出乎我意料的是,松子并不是被那怪物寄生了,而是四肢被三爷用刀子钉在地上,血流如注。

三爷就站在他身边,一边用槍对准我,一边慢慢地在松子身上用刀割肉。

”你最好别动。“他说道, ”我这么做是为了平息褚姬的怨气,否则咱们谁都出不去。“

褚姬?我心中一震,难道这里是褚姬墓?

传说褚姬是边陲小国地夜国的王妃。她本是一名舞女,体态轻盈,甚至可在;比汉的掌中起舞,后来被进献给地夜国的国王。那国王荒无度,一见她便将其封为妃子。两年后,褚姬诞下一王子。

那王子出世之后便消失在黑暗中,随后袭杀数人,甚至包括地夜国的王后。死者骨肉被啃食殆尽,极为凄惨。

国王震怒,便将褚姬打入冷宫。可是就在她入住冷宫的第一天半夜,地夜国发生了一场大地震,整个皇宫陷入地下,变成了一口千尺寒潭。

十年后,那寒潭中竟然爬出无数王子一样的怪物来,一夜间便将整个地夜国的国民吃得千干净净,这个国家便就此亡国。

事情本来是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的,可是一百多年前竟然有摸金校尉从一座古墓里盗出一卷文书。那上面不仅记载了这个不为人知的故事,甚至还说褚姬本就不是人类,而是墓中怨气所生的怪物。那些吃掉地夜国国民的东西就是她的子女,是来报复地夜国国王始乱终弃的。后来,那些怪物修建了一座巨大的墓,将褚姬葬人其中——那时的褚姬已经被放入用地夜国国民血肉制成的天壤沉筑棺中。

埋葬褚姬的那一口棺材是世界上第一口天壤沉筑棺,也是被传得最神乎其神的一口。可与之对应的就是她的墓也更为诡异凶险。但我还是不明白,三爷为什么要用松子献祭。

”褚姬最恨的就是男人,在她眼中世间的所有男人都该死。但如果有人在她面前杀了一个男人,而且是用无比残忍的方式杀掉,那么她就会变得欣喜起来,至少会让他活着出去。“三爷解释道,”咱俩想要出去,就必须杀掉他,反正你和他也只是合作关系。“

我突然觉得这老东西不是第一次进入这座古墓当中,否则不可能对这些细节知道得如此清楚,便问了一句: ”三爷,你认识张清吗?“

三爷愣了一下: ”他是我的手下,只不过在一开始就被‘父子登科’吃掉了。“

难道我见到的那个张清是鬼?现在我纠结他的身份也没用了,他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。

松子此时已经咽下了最后一口气,因为三爷割断了他的数处主动脉,体内的鲜血飞快地流到了地上。那些鲜血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引一样,竟然”汩汩“地逆着地势向地宫里流去。

”成了,“三爷欣喜地叫道, ”这是褚姬在给咱们引路!“ 父子

我们两个跟着血流向地宫走去,很快便来到了之前我和松子埋伏的地方。那里的”父子登科“根本没有起,只是张着嘴瞪着眼睛望着我俩。

我发现三爷有些不自然地看向路旁的某个地方,可当我看过去的时候,发现那边分明什么都没有。是了,他肯定是以为那是张清惨死的地方。

里到处都埋伏着”父子登科“,我能从每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看到它们那闪着微弱白光的眼睛。它们都没有起,看起来它们是受到了褚姬的控制,故意放我们过去。最后我们肯定会死无葬身之地。

很快,我们便来到了主墓室里。

主墓室大概有方圆百米大小,里面摆着无数陪葬的冥器。只不过因为年头太久远,除了金器之外的东西不是腐朽不堪就是锈迹斑斑了。

至于墓室中央的那口棺材,则是闪着银白色的幽光,时不时地还能看到一抹血色。

三爷颤抖起来,最后竟然”扑通“一声跪倒在地。

”不要急,我马上就把你救出来。“三爷颤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,然后连滚带爬地扑倒在天壤沉筑棺上。

可怕的事情发生了:那看似浑然一体的棺材上竟然”嗖“地射出无数条肉丝来,它们像针一样密密麻麻地刺入三爷的身体,拼命地吸着。

三爷如同是离了海水的水母一样,飞快地皱缩下去。

我惊得目瞪口呆,不由地向后退了一步,结果撞在了一个人身上——是张清。

”你到底是人是鬼?“我惊恐地问道。

”是鬼。十年前我便来过这座墓,跟着三爷一起。我们斩杀了无数‘父子登科’,最后来到这口夭壤沉筑棺前,然后褚姬就起了。“它这样说着,猛地撕开了自己的上衣。

它的胸膛处没有血肉,里面放着一颗人头。

那人头原本是极为秀美的女人脸,在见了光之后,竟然将自己的嘴张得越来越大,最后变成了一张血盆巨口!

”他为了自己活命把我‘送’给了褚姬,让我忍受万噬体之苦,他今天就是来偿命的——是不是,爸爸!“

”张清“的最后一句话是对着三爷吼出来的。

三爷拼命地扭过头来,面容扭曲地叫道:”你猜错了!我一直就认为儿子没了可以再生,所以不后悔自己的选择。但是你却每天都在梦里折磨我,所以我今天是来彻底解决你的!我要是不这么演戏,你怎么可能出现在我面前?!“

说罢,他竟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炸药包一样的东西来,狞笑着拉开了引信。我大惊失色,不顾一切地冲出了主墓室。

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地动山摇之后,我口鼻里满是朱砂的味道。看起来三爷做得比我更彻底,竞然自己做了一个朱砂炸弹。这种至之物一旦爆炸,只怕无论是褚姬还是”张清“,都会被烧得灰飞烟灭。

我看了一眼主墓室,不由得叹了一口气。这父子二人竟然骨肉相残,变成鬼都没逃出魂飞魄散的下场。

突然,我看见甬道里飘出一片黑气来——那是失去了褚姬控制的”父子登科“!我苦笑了一下,握紧了手中的朱砂手榴弹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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