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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乡鬼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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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元年龄与我相仿,也是过命的朋友。我们从穿开裆裤时,就在一起玩,可以算是形影不离。

夏天,我们一起下河游泳、摸鱼捉虾。那一回,他给水草缠住了,上不来,喝了几口水,是我一路疯跑回去给他爸报信,他爸跳下河,游过去把他拖上来,倒提了双腿,把水出来,才救了他的小命。所以,直到现在,他们家对我都非常客气。

我们两家虽然不同姓,可却是世,上面好几辈关系都不错。他的太还在世的时候,跟着他的爷爷住一块儿,人很慈祥,我经常跟小元去她那儿玩。三间土墙的麦草房,她住着靠东的一间,进了屋,一股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,那是混合了泥土、麦秸秆的味道。屋子不大,被收拾得整整齐齐,箱子、柜子、衣物,该叠的叠,该放的放,虽是老太太的房间,不让人觉得脏,让人感觉舒服。她耳不聋,眼不花,也不糊涂,就是嘴里的牙齿没几颗了,满头银发。她的老式箱子里藏着不知多少好吃的,每次,我们一去,我跟小元一样,叫一声:“老太!”她笑着应了,“是二柱的孩子!”二柱是我爸的名,有时也说我爷爷的名字:“是玉启的孙子!”我就点点头。她打开箱子,拿点心之类的给我们吃。

小元常瞅着老太不在家的时候,溜进去,翻箱倒柜偷好吃的,我充当望风的角色。有一回,来不及逃了,两人钻到底下,听老太太自言自语呢:“我的罐头怎么吃得这么快!”我们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。

小元跟我说,他爷爷里屋的底下,无论如何是不能去钻的,知道为什么吗?我说,不知道。他跟我说,底下有两座坟,以前盖房子的时候,盖在下面的。每年逢到节日,像中秋和春节,有人来上坟,就在屋后面烧纸钱。

我问他,他爷爷害怕吗?他说,惯了就好了。

与老太相比,小元的就没得比了,才六十来岁,人没个人样,穿着上邋里邋遢,住的两间屋子,被破破烂烂的东西塞得满满当当的。有时候,我们见到老太当着我们的面骂,跟以前的婆婆骂新媳妇差不多,小元一句话也不说,开始忙着收拾。老太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,就自己动手帮着收拾。

我跟小元都喜欢听故事,冬天就往小元老太那儿跑,还有小元爷爷他们,围着火炉说话,老太缝缝她的衣服之类的东西,爷爷“吧嗒吧嗒”烟袋。也有村上其他的老人过去串门,我爷爷也去,我跟小元老太就特别能聊得来。

我们就竖起耳朵听他们讲以前的事情,我经常把那些故事、叙事的语言用进我的作文里,小学里作文一直很好,不能说与这个没有关系。

老太可不是普通的老太,乃是大户人家出身,相中了在她家做长工的小元的太爷爷。顶着父母的反对,硬是来到了这个一穷二白的破家庭,揭不开锅的时候,她把孩子一抱,去家,老爹老毕竟还是心疼闺女的,给点钱,给点粮食,给送回家去。

那么娇弱的身子骨,在丈夫的指导之下,踮着小脚,学会了农活,太爷爷心疼她,不让她做这些个粗活,只让她弄些吃的就行。这个大小姐的厨房手艺没的说,那么样的粗茶淡饭在她手中出了花样,所以,穷苦人家出身的小元所做的饭菜,总是让老太看着闹心,不是老太太嫌贫富,就因为不能出花样,该粗的不粗,该细的不细,老太太觉得那些材料生生被糟蹋了。按着老太太的说法,女人就应该疼着自己的男人,男人劳累了一天了,让他吃得舒心,才能养好身子骨。

大户人家的小姐哪里烙过煎饼、烙过馍,老太太也是嫁过来之后才学的,婆婆稀罕她,不让她做,她是屋及乌,体谅婆婆。据说,她烙出来的玉米煎饼,二里地之外都闻得到香味,太爷爷那个胃才叫大,蹲在烙煎饼的地方,就着咸菜,吃了二十张煎饼,然后再去锄地。煎饼有多大?我回家不过吃两三个,饭量大一些的,也不过四五个,就已经很饱了。 这些个话都是小元太给我们讲的。 “我们这个姓,”她是指小元的姓,“我们这个姓不太好,人家不愿意跟我们做邻居,对对方不吉利。往上好几代,这个姓人员很旺,以前在杨场那个地方,每年都出了好几个进士,朝廷送喜报下来。后来一个算命的使了坏心,在埋葬我们不知道祖宗哪一代的时候,给弄错了风水,后来,家就败了。从杨场移过来,你知道为什么移过来?这是兄弟两个,哥哥一家害了瘟疫,哥哥嫂子死了,留下两个儿子,地啊、家产被叔叔婶婶占了去,小哥俩给赶出家门,流落到了这个地方,老祖宗的坟啊,现在也被修在了桥底下,这不好,知道吗?被人压着……”

冬天的晚上,我仍然与小元去他老太家玩,老太还跟我说了一大堆的话,状态好着呢!不像九十几岁的人。临走的时候,老太让小元去墙拐角把夜壶给她提来。

第二天一大早,我经过小元老太的门口,看到墙上贴的白纸,心里一惊,不知谁去了。听人在那儿议论,小元的老太老了,一觉睡过去的,跟睡着了一个样,嘴角还挂着笑容呢!大概是想起了什么事情。

这是我人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死亡。 小元的成绩不好,初中没上完,就不上了。但,这不影响我们的友谊,闲暇的时候,我们仍然在一起玩。

小元的父亲向村里要了一块宅基地,在西面的打麦场上。

我读初中那会儿,家里拮据得要命,看着左邻右舍的一家家盖起了平房、楼房,我就着急,不太愿意我们兄弟两个去上学,一来可以减少家庭支出,另一方面,能像小元那样去厂子里打工,为家里赚点钱,当然也是为自己盖房子,结婚用。

偏偏小元的有点二百五,每次去我家串门,总是说:“我们家打算盖平房了。”真是火上浇油,把我急得够呛,好像家里的穷,都是因为我们上学的缘故。

小元的爸爸刚刚开始买盖房子用的沙子、水泥、砖头、钢筋等的时候,从赵二嫂那里就传出来话了,说,小元的那块宅基地不好。

别说,那块宅基地后面有一个小坟堆,青砖砌得,小的时候,我们都在那上面爬来爬去的,上面的青砖少了不少,听说原来是有一块墓碑立在墓前的,后来不知所踪了,反正,我们是从来没见过。据老人们说,墓里埋的是个两青年男女,好像还与皇家沾了点亲戚。

想一想,与死人为邻,是大忌。

偏偏小元的爸爸不相信迷信,他的理论就是,人死如灯灭。谁人在他面前讲到鬼的故事,他说,让鬼出来给我看看。有知情者讲到小元的爸爸,说到了一些故事。

东洼地所埋的人,大都是夭折的孩子,或者是早逝的村人。在中国古老的鬼故事中就说到,这些未到寿终就寝的人死去了,天堂与地狱都不收,这些人的魂魄只能四处游荡,所以,才会出现了活着的人遇到鬼的事情,换句话说,人遇到的鬼,都属此类人的魂魄。

东洼地,大白天很少有人敢去干农活,更不要说晚上了。

小元爸爸年轻时候,被称为“鬼不怕”。生产队派他去东洼地看西瓜,他一个人抱着被子去了瓜棚,到了半夜时分,听到外面动静,像是拉扯瓜秧的声音,他出去看看没人,接连几次都是如此,他还是不怕,后来,听到小孩子吵吵嚷嚷的嬉闹声,他追过去大喊大叫:“大半夜的,不让人睡觉了!”他看到一些黑影钻进路边的草丛里,不见了。从那以后,对这一类东西,还是有些害怕的。不过,他从不承认。

那一堆建筑材料就堆在小坟堆旁边,小元爸爸拿了被褥,盖了一间简易棚,就在西场上睡,看守着。

平房,刚盖好,正是割麦子前后,小元的弟弟二元,死掉了。

二元天生兔唇,听说,是从屁股上割了一块补上的,他说话的时候,瓮声瓮气的,含混不清。头一天傍晚,二元跟邻居小宝他们几个人在一起玩,还跟小宝摔跤玩呢!夜里做梦了,早晨跟他哥哥小元讲了这个梦,他梦见了一个小孩浑身是血,从他上掉了下去,梦就醒了。然后,第二天下午,突然鼻孔里往外出血,被紧急送往医院,不治而死。

小元的一下子崩溃了,接受不了,每天神经兮兮地东走西走,嘴里念念有词:“二子,回来吃饭,别在外面玩了!”经常跑到东洼地二元的坟上去痛哭。小元的爸爸遭此打击,也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。

二元的死与跟他摔跤的小宝,没什么关系,这病应该是先天的。他所梦见的浑身带血的孩子,听说是他的双胞胎兄弟,只是那个孩子,一出生就夭折了,生下来的时候,浑身是血。这是二元死之前的征兆。

在老房子里,小元再也住不下去了,他感到压抑,夜间感到恐惧,常常想起二元。有时候,听到院中的盆盆罐罐莫名其妙地叮当乱响。

有一回,他起来小便,看到大门像是被风吹地那样,像要把锁挣断一样,发出很重的咣当的响声,但是,那一夜却根本没有风。迷迷糊糊的他一下子清醒了,吓得赶紧回到房里,从二元曾经住过的房间经过,他看都不敢往里看一下,他感觉二元的魂魄此时就化成一个黑影,不知躲在房间的哪个角落里,窥视着家里的一切。

小元跟父亲说,晚上要去新房里住,父亲同意了。他把那个旧电视机搬过去,空空荡荡的新房里,就摆上一张,到处散发着一股油漆、涂料、石灰、水泥的味道。

天还没黑,我正帮母亲往蚕筐里摆桑叶,他就来找我,说要我晚上跟他一起去新房子里睡,我说:“怎么?一个人害怕?”他点点头:“屋后不是有坟吗?一个人还真不敢睡!家里也不敢睡,害怕二元回来!”拎着书包,跟他去新房。

我在昏黄的电灯下做作业,他则在旁边看电视,时不时跟我说上几句话。

“不要上学了!跟我一样,看看多好,每天帮家里干点活,其它时间玩玩,不要去动那个脑筋!”

我说:“不行啊,我可不想一辈子呆在农村,我要到外面闯一闯。”

“过几年,我也要出去打工,不一样吗?可能我爸我不放心我出去,二元没了,他们简直要疯了,害怕我……”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理他,他也觉得没劲,很快关了电视机,睡了。

或许是好久没睡一个安稳觉的缘故,不一会儿工夫,他已经睡着了,鼾声四起。周围一下子寂静起来。

终于做完作业了,我伸个懒腰,睡在小元旁边。但是,辗转反侧,不能入睡,我知道,就在这个屋子后面有一座坟,仅仅一墙之隔。我感觉难以置信的是,就我们这两个孩子,睡在这似乎是荒无人烟的地方,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?

月亮已升在了半空中,纱一般的银色从窗户和开着的门里照进了,一切都那么静谧。

村子里有几声狗叫,不时传进我的耳朵,我在迷迷糊糊中,似睡非睡。突然听到男女争吵的声音,似乎很近,我恍惚着,像是做梦。在黑暗当中,我掐了自己胳膊一下,是疼的,我醒了,侧着耳朵再仔细听,声音来自房子后面,是的,房子后面。

我没有拉亮电灯,推了小元一把,他睡得太沉,根本不理睬我。我站起来,看到后墙上靠着一把木梯,我爬上去,透过那个小小的后窗,往外一般,“呀!”我差点叫出声来,屋子后面,不见了那座坟,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高清大院的府邸,上面写着“王府”两个字,我眼睛,没看错,是真的。

争吵声来自府邸的墙的拐角里,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,拉拉扯扯,男的说:“你爹他是不会同意我们之间的事情的!我不想这样毫无结果地等下去,也不想害了你!算了吧!”

女的说:“不行的话,你带着我远走高飞吧!我们过自己的日子!”我感觉男人明显很懦弱,半天没发出声响。

就在这时,院子里冲出很多家丁,把两个年轻入围住了,抓他们去见老爷。我悄悄地跟着他们进去了。

老爷很威严,坐在一张太师椅上,大喝一声:“竟敢勾引我家女儿,胆大包天,来人,给我打!”无论小姐怎样地求情,都无济于事。年轻的书生被打得皮开肉绽,眼看着有生命之忧,小姐瞅着人家不注意,一头钻进了旁边的井里。

大家赶紧过去救小姐,无奈井口太小,人根本下不去,老爷急得直跺脚。等到小姐被救上来,已经没了呼吸。书生悲天呼地,哭得甚是凄惨,然后,他也一头扎进了井里。我差一点喊出声来。

就在这个时候,不知道哪里照过来一束光,并伴随着“突突突”的声音,原来是一台拖拉机开过来了,我眼前的景象一下子全没了。

第二天,我跟小元说起此事,他说:“你做梦了吧!别蒙我了!”他对我说的话,始终不相信。

又是一个夜晚,我仍然跟小元睡在他的新房子里。

我漫不经心地跟他说着话,不一会儿,他在迷迷糊糊中睡着了。我侧耳倾听,直到鸡叫了头遍的时候,房子外面一点声响都没有。

我想反正睡不着,倒不如去后面看看吧。

也不知道,我是哪里来的胆子,反正一点儿也不害怕,昨天的那座府邸还在。我没有进去,沿着院墙一直往前走,走了很远,突然间进入另外一个世界。

这里像是一块墓地,上面是很多高耸入云的水杉树和杨树,树下是一座座用青砖砌成的坟堆,坟堆前竖立着一块块的墓碑,一排排整齐地排列着。

墓地被周围的墙包围着,这样一种地方,在我们村,我好像从来没见过。右面有一个小院子,院子门口,有一位老人正在专心致志地镌刻墓碑,这个院落前面的空地上、树下,东一块西一块散落着不少已经刻好的或者未刻好的墓碑。

我倒吸了一口气,这样的一种氛围,孤寂而压抑,有一种深深的人生的寂寥感。

就在我发呆的时候,不知哪里传来几声狗叫声,打破了夜的宁静,我回过神来,哪里还有墓地和院落的踪影。我正站在一片桑树地的中央。

但是,这块桑树地,据说,也不是干净的一块地,有人说,这地下不知埋了多少人。

我赶紧往回走,进去后,把大门拴上,爬上睡觉,小元刚好翻了一个身,以为我出去小便了呢!

到了春节的时候,唐二爷爷的小儿子结婚,我们也闲着无事,跟小元过去看热闹。

迎亲的汽车到了的时候,我看见一个女孩穿着白色的棉袄,脸蛋圆圆的、红扑扑的,非常可,非常漂亮,她正夹杂在搀扶新往家里走的队伍当中。

我呆呆地看着,小元用胳膊肘捣我一下,“你在看什么呢?”我尴尬地笑笑:“没什么!”

这个女孩是小丽,唐三爷爷的外孙女。我记得,五六岁的时候,我们还在一起玩过。那时候,她说她叫小丽,我始终当成是黄澄澄的大鸭梨的那个“梨”呢。

我们跟着大人在田间小路上跑啊,闹啊,路过一处坟,她会偷偷跟我说:“这里面睡着一个老爷爷和一个老,他们正在说话呢!那一个坟里只有一个人,是个男人,正在烟……”我不相信她的话,“你怎么知道的?尽瞎说!”后来,我跟一说,她说:“小丽说的都是对的,可能她是眼。”这是我第一次听到“眼”这个词,很奇怪的人啊,能知道间的事情。但是,说,“眼”,到了八岁,这种功能就消失了,与普通人没有两样。

我们在一起玩的时候,她给我东西吃,我给她东西吃,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,闹翻了,互相嚷着:“你还我的东西!要一模一样的!”惹得我和唐三在旁边乐,“吃下去的东西,怎么赔呢?”我们不管,双方都哭,好像都很委屈。

从那以后,我再也没见过她,她回城里去了,她爸在煤矿上工作。

其实,我听说,她的眼让父母亲感到害怕。城里,是见不到坟堆的。

先来说说唐三爷爷和唐三

他们家与我们家一直关系不错,据说,我出生的时候,刚过了春节,天还比较冷,就是唐三把我从镇上抱回来的。

唐三爷爷原先是吹唢呐的,在唢呐队里,有人家结婚,或者办丧事,唢呐队就过去。结婚的人家,唢呐要吹得欢快、喜庆,办丧事的,要吹得悲壮而苍凉,让人有一种凄惨的感觉。反正,我一直以来,最怕听的就是办丧事人家的动静了,唢呐声把整个天空吹得伤心绝顶,人生啊、生活啊笼罩在压抑之中。

后来,唐三爷爷不知道怎么去了矿上,他退休了以后,他的儿子接了班。

以前乡下人穷,唐三常常把他儿子兆叔戴过的皮帽,或者火车头帽子,拿过来给我们用。

三爷爷吹唢呐那会儿,还年轻,还用唢呐救过人的命。

某年,邻村老魏家娶亲,三爷爷跟着唢呐队去女方家迎亲。回来的时候,经过玉米地,三爷爷内急,进了玉米地方便,听到有两个人说话,一个问:“今晚的这趟差事是什么地方?”另一个说:“就是××村的老魏家!”“怎么个拿法?”“让她上吊!”

三爷爷一听,明白了,这是间派来拿命的差使。但是,人家刚过了门,就要死,也太不近人情了,决定救她。

晚上,酒宴已散,院子里开始冷清下来,新郎官喝得酩酊大醉,躺在新房里不省人事。三爷爷躲在葡萄架下,只见新子面无表情,进进出出,约莫到了半夜时分,月亮已经挂得老高了,四下里,除了虫子的细微呜叫声之外,一切都是安安静静的。 这个时候,新子在房梁上系上绳子,踩着板凳刚要把脖子伸进去,三爷爷看得真切,滴滴答答把喇叭一吹,新子突然缓过神来,三爷爷冲进去,拿一把勺子,往上吊的扣子里一塞,勺子马上被吊直了,顶替了新子往间而去了。

子的公公婆婆,还有留宿的亲戚,听到刺耳的唢呐声,赶紧出来看个究竟,这才知道新媳妇的命是吹唢呐的给救了,赶紧摆酒席,谢谢三爷爷。

来拿人的间差使,后来传闻有人见过。

有一个小偷,去别人家偷东西。刚好这家只有女主人带着孩子在家,小偷刚进门,只见房梁上系着一根绳子,女主人疯疯癫癫的,小偷心说:“坏了,女主人的寿到了。”咬破手指,把血乱洒一通,过了一会儿,安静下来了,女主人开了灯,看见底下站着一个长着一身的小动物,鼻尖上有个红点,“叽叽叽叽”地叫。

她赶紧叫左邻右舍的人来,捉住了,天亮之后,送到了派出所。用一根铁链拴在派出所的院子当中,很多人围在那里看,不知道是什么动物,有一个小孩看到小动物的鼻尖上的红点很好玩,就上去给抠了下来,这一抠不要紧,小动物一下了消失了,回间报到去了。

那个红点就是血。

我这个时候见到小丽,她小时候的影子一点都没了,毕竟好多年过去了,人的变化很大。忽然,莫名地,我对她似乎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,但是,这种感觉又说不清楚。

她的母亲又给她生了一个弟弟,没时间照顾她,就让她到姥爷姥姥这里来,跟着他们。这个时候,我已去隔壁镇上读高中了,住校,每个星期回来一次。她在我们镇上读初三,晚上,三在家里陪她复,有时候,三陪着她来问我题目。

她说话的声音很甜美,穿着上得体大方,我帮她答完题目后,她总是要说声“谢谢”,这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城里人很不错。

有空,我依然会找小元去玩,但是,他很忙,因为现在各地开了很多厂子,小元要去厂子里打工赚钱了。

晚上的时候,我有时候也去找小元,跟他一起睡在他的新房里。

以往的那些事情都没有发生。可是,我做了一个梦,梦见自己有了恋情,可是对方是城里人,长得漂亮,她父母亲说什么也不同意,我在梦里大声地争辩,带着我的女友奔跑啊奔跑,但是,自己的脚就像灌了铅一般,根本跑不动,心里着急。

我的女友的脸庞看起来像小丽,却又像我在夜间所见的那个情侣中的那个女人,而且,很快地,小丽就与那个女人重叠起来,根本分不清谁是谁,我突然坐起来,迷迷糊糊当中,感到纳闷:“小丽怎么能够与那个女人成为一个人了呢?”我百思不得其解。

我爷爷去世了,他跌断了腿,在上躺了好几年,然后,像灯熬干了油一样,终于熄灭了。在这几年当中,都是我的在伺候他,踮着小脚,忙里忙外,弄吃的,还给爷爷清理大小便。

我叔叔很少管爷爷的事情,我不知道什么原因,反正叔叔与爷爷的关系不好,常常会吵架。叔叔在他的兄弟姐妹当中,排行最小,对他是很溺的,但是与爷爷的感情也很深,毕竟他们曾经一起吃过很多苦,少年夫妻老来伴嘛!

忙的时候,顾不上给爷爷端饭,叔叔是从来不管的,或许,他宁愿爷爷饿死。周末,我回来的时候,在学校门口,看见一钱一根的蛋卷,因为我身上没有多少钱,除了喝开水的钱之外,没多少了。我买了一块钱的蛋卷回来,给爷爷吃,我看见爷爷边吃边流眼泪,可能是感动的。其实,那蛋卷没啥吃头,基本上都是面粉做的。

我爷爷去世,三爷爷与三都来帮忙。我们也把身为“王母的二闺女”的赵二嫂请来了,对着纸车纸人,装模装样,念念有词地说了一通,然后,几十块钱就到了她的口袋。

其实,这个时候,有人传说三通神鬼,我们都不太相信。

家里有人去世了,我们在村西头的那个岔路口搭了一个土地庙,用几块瓦搭在左右面、后面、上面,前面开着门,里面插着一炷香,用一张黄表纸写着“×××之位”,我跟我弟弟抬着一罐稀饭,边走边洒,一群女眷们跟在后面哭哭啼啼地,把爷爷的亡魂引到土地庙里。

土地庙就在离小元新房后面不远的地方。后来,三也去看了看,惊慌失措地回来跟我父亲、姑他们说,我爷爷正在土地庙里,被吊起来,用皮鞭打呢!让我们赶紧去多烧点纸钱。

在这个时候,没有人敢不相信她所说的话。家里准备了很多的纸钱,在土地庙前烧,我们都跪在前面磕头,三冲着土地庙里说了一大通话,意思是,这个老头也挺可怜,一辈子老老实实做人,从来不干坏事,让他们放过我爷爷,这里,我们给他们准备了好多的钱,拿去吧!

爷爷的体还停放在家里,我跟着一起守灵。我睡得迷迷糊糊之中,感觉到自己在说话,至于说得是什么?我却不清楚。后来,家里人告诉我,我用爷爷的口气,把不孝的叔叔数落了一通,甚至该骂的时候,破口大骂,痛快至极。

他们说,这是爷爷附了我的身了。那个时候,他们吓得够呛,磕头的磕头,烧纸钱的烧纸钱。

下葬之前,我们要最后一次来到土地庙前,送去更多的纸钱。刚巧这一次是晚上,这个时候,麦子已经收割完了,到处晒了好多麦草。土地庙前化了很多的纸钱,火烧得很旺,有人怕人走了之后,会引起火灶。

也许就是鬼使神差吧,我不知道自己哪根筋搭错了,竟然说出来一通莫名其妙的话来,我说:“我有办法了!每个人撒泡尿,把火浇灭!”是不是很大逆不道?

爷爷下葬的日子,雨下得尤其大,可以用倾盆大雨来形容。帮忙的人们,还有送葬的亲戚朋友们,逃一般地匆匆赶到田里,下葬。

事后,有人说,下葬时下雨,好啊!为什么?连老天都为你落泪,说明一辈子做人不错,为后辈积了德了,将来后人肯定有出息。

爷爷去世了之后,总是失魂落魄的样子,他们一辈子风风雨雨地走了过来,那种感情可以用同甘共苦来形容。

爷爷去世了半年之后,也在一个夜间无声无息地离开了我们。她走得太突然了,因为头一天傍晚时分,她坐在大门口的一块大石头上,跟来往的村上人说话呢!她离世了,很多人说,真没想到会这么快。

但是,我的心里却拧着一个疙瘩。是不是因为我在土地庙前那句无礼的话的缘故,得罪了神灵,让我们家里遭此不幸?半年之内,两位老人竟然会相继离世,有人说,老人感情好,有的家里,人家是同一天去世。我感觉,此事绝非吉兆。

放了寒假,小丽并没有回城里过年,仍然跟她的姥爷姥姥在一起。她在村上已经了几个好朋友,都是小女孩。

周末的时候,我正在家里看书,小丽匆匆忙忙地跑进来,大喊着:“周霖!周霖!”我家的狗看见陌生人,拼命叫唤,我探出头来,看看是谁?她神色慌张地说:“周霖,跟我回去看一下,不知道我姥姥怎么了?”

我突然脑门一热:“三死了?”带着这个疑问,我跟她去了三家,看见三躺在上,一动不动,如同死了一般,我没感到害怕,把手伸到她的鼻子下面,“还活着!”但是气若游丝。

小丽说:“怎么办呢?”她异常地着急。“我姥姥不会死吧?”

我说,我也不知道。我让她跟我说说之前到底怎么了?

她说,她正在做作业,她姥姥突然跟她说,她要去下面办点事情,一会儿就回来,她走了之后,人像死了一样,但是,身体千万别动,否则,以后就再也见不到她了。

我们都束手无措。我说,去叫大人来帮忙吧!她坚决不同意,说她姥姥叮嘱过了,不能移动她的身体。

我说:“你去找你姥爷吧!”她赶紧出去找三爷爷去了。

我正坐在边的凳子上发呆,三却忽然苏醒过来了,坐起来伸个懒腰,说累死了。我问她怎么了?她很神秘地说,去下面办点事情。

“下面?”我用手指指地下,她点点头。

“是谁该死?”

“是邻村姓王的。”然后突然说,“天机不能泄露得太多!”就缄口不言了。

我这才明白,她办得是差,怪不得能够看得到我爷爷在土地庙里受罚呢!

过了好一会儿,小丽才跟着三爷爷从外面进来,三爷爷倒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,可能是见怪不怪了。三接着待我们,以后见到这种事情,千万不能移动她的身体。她说,某地,有一个跟她同样身份的人,下去办案,回来之后,家人以为她已经快不行了,拉去医院抢救,她的魂回来后找不到身体,最后,真的再也回不来了。

自那以后,我常去三那里,听她说下面的事情,她把那些无足轻重的事情跟我们讲讲,涉及到天机的,却只字不提。

一来二去,我跟小丽熟悉起来了。有一次,我们聊起关于做梦的事情,我们有一个种同样的感觉,那就是,有的时候,梦中出现的事情,现实中真的会发生。

她说,她有一次做了一个奇怪的梦,说梦见自己恋了,说到“恋”两个字,她突然脸红了,她脸红的样子,真的非常漂亮。她说,梦见了自己的恋人,但是,自己的恋人突然与我重叠了起来。

听到她说的这个梦境,我一下子惊呆了,我们怎么会做同样的梦呢?而且,梦中的各个情节都很相似。难道是我们上辈子有缘?

我忍住了,没有跟她说我做的梦。

但是,过了没几天,我找了一个机会,把我的梦,还有夜间在小元新房后面的见闻,向她和盘托出,她吓得一下子尖叫起来。我问她,要不要也亲自去看一看?她点点头,但是,眼睛里的惊恐之情却仍然没有散去。

冬天的乡间,孩子们吃好晚饭,在皎洁的月光下,在门口一起做做游戏,热闹非凡。小丽跟三撒了一个谎,说要跟刘二叔家的三丫一起睡。三也没反对。

夜慢慢深了,村庄早已没有了喧嚣,渐渐安静下来。我带着小丽来到小元的新房,刚一敲门,他家的老狗就在门里面“汪汪汪”地吼起来。

他过来给我们开门,看到小丽,他有些惊讶。屋子里,电视机开着,洗脚盆还放在边,水还没倒掉呢!

“你们怎么回事?”他指指小丽。

我把事情的原委跟他一说,他笑笑,对着小丽说:“别听霖霖瞎说!怎么可能有这样的事情?”他沉思了一会儿,然后说:“霖霖,我感觉我家的这个房子建得不是地方?你们知道吗?我常常夜里起来,找不到电灯的开关,才想着把狗弄过来,一个人睡,有点那个……”

小丽一听这话,有点急了,“听你们这么说,我有点害怕!”

我说:“你不想看看那个神秘的事情了?那我送你回去吧!”她又有些犹豫了,最后还是决定留下来。

我把套间收拾一下,让小丽睡在里面。

他们两个一个个哈欠连天,纷纷去睡了,要我到时候叫醒他们。

我躺在小元旁边,侧耳倾听着周围一切的声音。

周围安静极了,我仿佛只能听到时间与岁月流动的丝丝滑滑的声音。

到了下半夜,果然,有了动静。我爬上梯子,透过后窗往外张望,那个收悉的人物和场景又出现了。

我推一推身边的小元,他应了一声,然后转个身又睡了,我没办法,捏住他的鼻子,果然,他一下坐了起来,朝我嚷嚷:“怎么了?怎么了?”我“嘘”了一声,他一下子醒悟了,我又去里面叫小丽。她和衣而睡,我叫了两声“小丽”,她就醒了过来。

然后,我们开了大门,转到屋后去。

那座坟没了,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大院,那对情侣还在争吵。小丽哆哆嗦嗦地跟在我们后面,小元看看那对情侣,再看看我们,突然小声地说:“那两个人,不就是你们两个人吗?”我和小丽互相看看,可不就是吗?长得真像。

我心里疑惑:“难道这就是我们前世的未了之缘,要到今世来了结不成?” 不知道小元是不是感冒了,他的一通喷嚏打完,再一看,眼前的一切全都消失了,只留下那座坟还在,还有我去世时遗留下来的土地庙的痕迹。小丽用手掐了一把自己的脸,确定这一切不是在做梦。

十二

等我毕业了回家,母亲跟我说了一件神秘的事情,说小元的死了托生了,在场附近,那一次回来,两三岁的样子,父母亲抱着,直奔小元爷爷住的老屋而去,小元爸爸不知道他们是谁。结果小女孩直呼小元爸爸的名,可把人吓坏了,一询问,真的是小元,她说,过奈何桥的时候,却没喝孟婆汤,所以前世的事情全都记得。

小元爸爸把亲朋好友都叫了去,我爸也去了,她叫我爸“二柱”,把大伙儿乐坏了,大家希望她能留下来,小元说,年龄悬殊太大,留下来不合适。小元爸爸就说,以后经常走动就是了。

我在南方找到了工作,小丽还没毕业,我试探地问她:“来我这边找工作吧!”她半天不出声,说父母亲让她毕业后回去找工作。

我时常跟家里电话联系,从父母那里知道,小元又结婚了,对方是二婚,新房子又重新修了一下。我担心他们住在新房里会不会害怕?

后来,我再次回家的时候,看家小元在新房子门口坐着,怀里抱着孩子,应该是小元的。

小麦老早已经收割完毕,脱完粒,进了仓库,天下了一场雨,大家忙着种玉米。小元想起来去种点花生,花生种子是浸了药水的,偏偏脑筋不太正常的小元,花生种子没用完,用水洗洗,就开始吃了,结果农药中毒,送进医院抢救,在鬼门关走了一遭,总算救了回来。

可能冥冥之中,总有因果报应之说的。

小元屋后面的那座坟一直往西,‘不知是谁发现下面有古墓群。县里请来文物专家进行勘探、挖掘,真是如此。很多保存完整的古墓,还有墓碑,另外把小元屋后面的那座坟也开挖,全部进行还原,开发旅游。

小元的新房子被要求拆迁,人家给予补偿。

古墓的景点很快就建造完毕了,人家给了我们优惠政策,凡是我们村上的村民去参观,一律免费。

我跟小丽约好了,放了假一起去参观一下。

原来的一大片桑树地,还有打谷场全都不见了踪影,取而代之的是仿古式的一大片建筑和院落。

远远地看见景点正门的时候,我们都愣住了,中间门面上写着“王府”,与我们在月光下窥见的一模一样,走进院子,也是如此,那口井也在。

在正堂的墙壁上挂着两幅画,据说是请了专家对墓主人还原照,我与小丽看了那照片,再看看对方,一下子愣住了,那分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画像。

我们从“王府”出来,沿着院墙,寻着引导牌往前,走了很远,看见了那块墓地,青砖砌成的坟堆,还有墓碑,看看上面的文字,像是战死疆场的将士的墓群。

右面有一个还原的小院子,院子门口有一座坟,是院落主人,他在守着这个墓区,或者,他与墓群里的人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。

我倒吸了一口气,这与我们夜间所见相同。

王府与坟堆还不是同一个时期,年代相差还很远。

回去以后,在夜间,我做了一个梦,我跟小丽站在一起,冥冥之中,听到一个声音说,我们是因为前世的因缘未了,才又在今世相见的。

后来,我看到了小丽QQ空间里记叙了同样的梦境,但是,在她的另一篇日志里,她写到,她父母亲托人给她介绍男朋友的事情,选择的标准当然是收入稳定、有房有车等等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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